第三十七章 论剑

佛乡之内,本因藏虚带来的消息而情绪略显高涨的僧人们,却又因博娴莫名举动而有些不知所措。

妙莲华心念一动,低声唱了句天意难测。念禅虽然面露惊愕,却也难掩眼中窃喜。

佛相急急而奔,来至博娴身前。

“前辈你这是何意?”

博娴看了佛相一眼,又扫视了在场众僧一眼,沉声道:“隐居一寸红尘的了空禅师意外身亡在道门八卦掌之下。”

“什么?”

众僧一愣,旋即怒目而视。

“你们道门是何意思!竟敢对我佛门中人下手?”念禅一声怒喝,更增了众僧心中火气。

博娴幽幽地看了一眼念禅,而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妙莲华身上。

“若是博士生没有看错,大师便是佛乡天铸,玉心如意妙莲华?”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你之来意,我已知晓。”

念禅面色一变,道:“天铸,了空禅师之死……”

“念禅,收心。”妙莲华一声低喝。

博娴道:“关于此事,我已与道印达成共识。道门必定会全力缉拿凶手。”

“既有道印介入此事,贫僧自可安心。如今方是用人之际,博士生不可妄损根基。请罪之事,就此按下。”

“大师大义,博娴钦服。只是凶手出自八卦流下,博娴心中有愧。此荆暂留,待事了之后,再行请罪。告辞。”

“请。”

妙莲华轻轻颔首,目送博娴离开。

“天铸。”念禅心有犹有愤懑。

“念禅,入门多年,你依旧心存暴躁。这几日便在洗身池外静坐养心吧。”

“哼!念禅这便离去!”

念禅愤愤不满地往洗身池而去。

妙莲华抬首,看着佛乡上空,似有所思。

“天铸。”

佛相走了过来,说道:“了空禅师之死,或有蹊跷。”

“这些事情,离你尚远。目前先专注于十天后,诛仙海一战吧。”妙莲华说完,转身进入殿中。

佛相握了握拳头,紧随其后。

………………

宗上天峰之外,垢无尘缓步而行。

“虽说玄机不似奸宄之人,然此刻道门细作身份不明,我尚不能完全信任于他,须得另行作为。”

正思量间,却见一脱俗僧影,快步而来。

“佛识?他为何来此?”垢无尘心中一疑,迎将上去。

“柳先生所料不差,垢无尘你果然在此。”

未等垢无尘开口询问,佛识便先说到。

“哦?你专为找我而来?可是有事?”

佛识取出锦囊与茶叶,递给垢无尘,口中说道:“此为柳先生托我转交之物。具体情况,你一观锦囊便知。”

垢无尘接过锦囊。

佛识再道:“贫僧尚有他事,便先告辞了,请。”

垢无尘目送佛识离去,而后打开锦囊,取出其中信封观看,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旋即指掌轻揉,将信封化作粉末。

“反攻即将开始……也罢,目前仍需以诛仙海为重,道门之事,便先行压下,交由玄机负责吧。”

念头已毕,垢无尘一扬拂尘,朗声吟唱。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辞号落下,垢无尘身化流光,转瞬不见。

而在宗上天峰之上,虞千秋的情绪也逐渐地稳定了下来。

“天剑君……”

天华君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却遭虞千秋挥手打断。

“如今我唤虞千秋。天剑君之名,莫再提起。”虞千秋此刻的声音显得很沙哑,透着虚弱。显然他情绪虽然恢复,但伤势并未有多少好转。

天华君衣袖中的手掌猛然用力握拳,面上却是仍是一派寻常,笑道:“好,我知道。你先将伤势疗养痊愈吧。这冰棺,可有些冻人。”

虞千秋抬眼看了看天华君,没有言语。点了点头,背倚着其师之墓,盘膝疗养了起来。

远处,玄机面容沉稳地看着这一切,思绪莫名。

…………

佛乡之外。

甫出佛乡,博娴便遇见了急急而来的婉惜,不由惊奇。

“婉惜姑娘,你怎会来此?”

不待婉惜靠近,博娴便发声询问。

“自是寻你而来呀。”

婉惜微微一笑,近前后,将锦囊与茶叶递与博娴。

“详细情况,你一观锦囊便知。”

博娴一挑眉,打开锦囊,取出内中信封看了起来。

“哦?”

阅读完毕,博娴惊异地看了一眼婉惜。

“如何?”

察觉博娴目光,婉惜问道。

“无他,柳三变让我将这星华茶叶转与佛乡之人。你且在此稍候一阵。”

博娴说完,转身再入佛乡。

“星华茶叶既能稳定心神,想必柳三变之目标并不全在诛仙海。也罢,讯息既已传回,一切便看主人安排。”

婉惜目送博娴离去,黛眉微微皱起。

“柳三变信中交代,将茶叶转手之后,便与婉惜专心道门之事。在这个时刻将我与婉惜姑娘从局势之中排除,莫不是他在疑心什么?”

思考之间,博娴已经再次进入佛乡。众多僧人见博娴去而复还,虽有惊疑,却并未拦阻。

“博士生去而复还,可有他事?”

佛相从中走出,迎向了博娴。

“不错,关于即将到来的战役,柳三变已有排布。详情听说。”

博娴将柳三变安排一一道出,并将星华茶叶交给佛相。

“此回之局难得,切记万不可轻泄于外。”博娴慎重嘱咐。

“当然!此次定要一举歼灭乱源!”佛相一握拳,沉声说道。

“嗯,我尚有他事。妙莲华之处便由你转告了,请。”

博娴回身下山,与婉惜一同匆匆离去。佛相亦是回身入殿。

………………

寒星勾月两相临,

入我毫藏一阙吟。

久岁凌云游剑客,

凭风到晓透禅音。

夜将破晓,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在杂乱中,更显得夜色阒静。一名负剑的青年,缓缓行走在夜色之中。

斜月坪,斜月坪。这个向无人论及的地方,在今夜过后,注定青史留笔。

倏然,一道强横剑光划破天际,乱了漫天星子,直往斜月坪而去。

“斜月坪论剑会,不知道这一遭又会引出多少武林中隐藏的强者。”

李裔文眯了眯眸子,抬步欲前,却又不然止住,目中闪烁着寒光,看向不远处一道艳红身影急速前行。

“哼!”

陡然,一声冷哼,乍起争端。李裔文背后飞凶一声争鸣,便见寒光划破夜色,直冲那艳红身影。

“嗯?”

烟朱瞳孔猛然一缩,脚步重跺,腰身猛然发力,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身形,并横移身子,避开了这突来的杀招。

就在其避开的瞬间,烟朱朱剑出鞘,寒光乍现,直刺身后。

锵!

朱剑与一双如铁一般的剑指相碰,荡出阵阵疾风。

“是你,李裔文。”

烟朱心下暗惊,抽身连退数步。

“烟都妖人。”

李裔文屈指一招,飞凶映着寒芒,落入其中。

烟朱见状,饱提元功,朱剑乍然赤色光芒大作,月色之下,隐约有片片红叶随风飘零。李裔文亦是暗提元功,极招待发。

恰在此时,一股令人神魂迷醉的酒香席卷而来。

李裔文眼中迷离之色一闪而过,整个人浑身俱是一振。再看烟朱眼中尚含迷离,不由得飞凶一举,欲下杀手。

“小朋友,且勿动手。”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而又豪迈的声音喝止了李裔文动作。

李裔文星眸微眯,看向声音来处。

但见月色之下,一人倒骑着一头老瘦的长毛驴子,缓缓而来。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好酒,好酒哈哈。”

毛驴四条小短腿踢踏踢踏似乎步程很慢,实则不然。短短数句辞号之后,一人一驴已经跨越了数十丈距离,来到了李裔文跟前。

近的前了,那股子令人神魂都要为之迷醉的酒香也愈发浓郁了。李裔文暗自屏息警惕,细细打量来人。

来人身量不算高,体格倒是颇为健壮。手提着一个酒葫芦,着装有些破旧,腰悬着一柄与他人一般高的长剑,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李裔文极目要看清此人面容,但可惜都被乱糟糟的头发与满面虬须遮住了,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

“高手。”

李裔文心中愈发警惕。

“哼!”

说时慢,实则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此刻烟朱也缓缓转醒,见场中突然多出一人,不由得冷哼一声,连连后退,警惕地看着两人。

来者并没有注意烟朱的动作,而是盯着李裔文,道:“论剑会即将展开,此刻不应在此妄动干戈。而且此人乃是七尊剑之人,你若是对他下杀手,恐怕即将到来的剑千秋不会与你干休。”

李裔文飞凶一转,映射的月光自来者足部缓缓往上,略过其闪烁精光的眸子,自往天际。轻声道:“与你何干。”

“哈哈。你以为吾爱管闲事吗?”

来者哈哈一下,举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液滴洒出来,瞬间酒香愈发浓郁了。

“剑千秋邀吾为此次剑评做公证人,吾可不能让你落了吾之眉角。”

李裔文盯着来者,旋即冷眼睨了一眼烟朱,冷哼一声,归剑入鞘,转身便是直接离去。

“哈,倔傲的后生仔啊。”来者失笑,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烟朱,打着毛驴儿缓缓离去。

烟朱一声不吭,冷冷地注视着两人,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将朱剑收起,继续前往斜月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