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波诡云翳京中事

高宗复辟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一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帅,严令岳家军不许进京,驻守在距离临安不足百里的地方。

这一次,高宗却再也不敢对岳帅不利,历史上“莫须有”的冤案倒是并没有发生。

反而对岳帅升官进爵,加封岳帅为太子少保,枢密副使,襄阳郡公,可谓是恩宠备至。

然而转过头,便连下十八道圣旨严令岳家军奔赴洞庭湖镇压“叛军”。

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岳家军上下除了岳帅这等愚忠之人,有谁会看不出来?

所以以王贵为首的岳家军将领对此不闻不问,以“军粮不足,军士疲惫”的理由,硬生生如一根钉子一般扎在富阳,不肯动弹半步。

谁都知道:一旦岳家军被调离临安周边,给了高宗上下其手,分化而击的机会,岳帅恐怕就没几天可活了。

远的不说,起兵抗金的数十路义军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淋漓的鲜血还历历在目呢。

然而,随着岳帅一封封措辞严厉的书信雪片般飞向军营,岳家军到底还能顶多久却也是个未知数。

…………

“好啦!我知道了!”

剑一尚未讲完,苏长生便扬手打断了他的陈述,紫意盈盈的双眸深处一圈碎钻般的银白星芒环绕着瞳孔,眺望远方的眸光仿佛勘破了一切,锐利得惊人。

在习得梅花易数之后,周天星斗宗的诸般秘法与此身的修为早已融为一炉。

整部太微天玑均已完美地融入苏长生“这一世”所修习的体系之中,这晋升至不可测境界的内景法眼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在苏长生冠绝当世的易道修为之下,除非他不想知道,要不然能够瞒过他双眼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了。

“持此虎符,调动岳家军入临安,告诉他们:到临安去,保护岳帅!”

一瞬间,苏长生心中闪过无数的算计,袖袍一挥,便将一块青铜虎符甩入剑一的怀中。

剑一闻言说道:“可岳帅已经严令他们退出临安,仅凭这虎符,恐怕……”

剑一的话刚说一半,苏长生便冷声说道:“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吗?”

淡漠的眼神从剑一身上掠过,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淋下,又仿佛在冰天雪地中赤身行走一般,冰寒刺骨,似乎连灵魂的最深处都被看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隐藏。

“是!属下谨遵少宗法旨!”

剑一不敢赘言,急忙领命,如大雁青鹏一般从莲花峰顶一掠而下,却是片刻也不想在苏长生的身边多留了。

谒见祖庭之后,苏长生身上的威严越发地沉重了,即便是剑一修为精深,也感觉有些难以承受了。

即便苏长生并非有意针对,剑一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惊悸。

…………

“云哥儿,你来说说,现在怎么办?”

“是啊!是进是退,总得有个章程吧?这样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云哥儿,岳帅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如今岳帅身处危险之中,你却无动于衷,难道这就是你的孝道,你的忠义?”

“我看某些人,怕不是想卖父求荣了吧?”

“这话从何说起?漫说云哥儿绝对不会是这种人,即便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

富阳,岳家军大营。

中军帐中,杨再兴,王贵,董先等诸位将领将岳云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软硬兼施,形成一种逼宫之势。

原来三天之前,临安城中突然兴起了一股流言,不对……是一大波流言,每一条流言最终都指向岳帅。

有的说岳帅貌忠实奸,率大军前来不是想勤王,而是想起兵造反,黄袍加身。

有的说岳帅虽无造反之心,却有拥兵自重之实,就连调兵虎符都暗中交给其子岳云,而不肯交还给朝廷。

还有的说岳帅孤身入京只不过是拖延时间,是为了给驻守襄阳的岳家军大部调兵南下争取时间,谋反之心不死,其心可诛。

还有更离谱的说前太子并非官家血脉,而是岳帅与皇后私通而生的孽种,岳帅此次率兵前来便是想要扶持他的亲儿子登上帝座。

……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偏偏每一条流言都传得有模有样的,许多似是而非的“证据”真假难辨。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这些流言便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非但城中百姓八卦得不亦乐乎,甚至为了争论此事引发了许多纠纷,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就连朝廷朱紫公卿,甚至于高据帝座的高宗陛下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别的不说,单单拥兵自重这一条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岳家军在距离临安不足百里之地徘徊不去这件事暂且不提,就连调兵虎符,至今也没见岳帅交还朝廷以示清白。

而就在此时,临安城中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刺客,日夜不停地冲击岳帅府邸,行刺岳帅。

对此,朝廷上下表面上震怒不已,实际上却无动于衷,以城中兵马短缺的理由拒绝派兵守卫岳帅府。

全凭岳帅入京时带的一百亲卫和洪七率领的一众武林群豪守卫岳帅府。

但是更加令人愤慨的是:竟然还有御使弹劾岳帅“蓄养死士,图谋不轨”,一下子让岳家军上下炸开了锅了。

事实上,岳帅如今的处境确实非常尴尬,夹在朝廷和岳家军之间左右为难。

所以方才有了今天这个逼宫执事,若非岳帅进京之前将一众兵马的节制之权交给了岳云,恐怕这群骄兵悍将早已杀入临安城了。

饶是如此,岳云也是有些弹压不住了。

…………

人群之中,岳云脸色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纠结:“此事太过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啊考虑?要我说咱们就点齐兵马,杀入临安城!”

“就是,既然朝廷不愿意保护岳帅,那我们就自己来保护!”

性情急躁的几员大将,如杨再兴,王贵之流已经按耐不住,准备蛮干了!

岳云闻言大急,骤然暴喝一声:“你们敢?父帅入京前严令军中一切事务皆有我节制,难不成你们想违抗军令?”

说着,岳云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将身前案几砍翻,厉声喝道:“父帅佩剑在此,我看谁敢违抗军令!违抗军令者,斩!”

岳帅积威甚重,在岳帅佩剑当前,一众桀骜的大将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聒噪。

口中却是嘀嘀咕咕地编排着,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笑话,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违抗军令吗?”

“就是,要我说云哥儿你就是个孬种,要是祭酒在此,早就率我们杀进临安城了!”

岳云闻言气结,再看到众将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更是心中升起一股无明业火。

不过联想到苏长生当日的所作所为,岳云不得不承认:那位祭酒大人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

岳云祭出岳帅佩剑,搬出岳帅军令,众将虽然不服不忿,却也不敢当面冲撞岳帅佩剑,违抗军令。

但是让他们就此罢休却又心有不甘,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