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革故鼎新
这时第三层飞庐中茶客越来越多,人声嘈杂起来,司马盈与裴子羽周围的座位上也都坐满了人,在越来越杂攘的人声中,司马盈听得裴子羽续道:“拓拔元一心想要改革鲜卑人的习俗和制度,全心全意的想做一个汉人模样的皇帝,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得做两件事,一是对汉人实行怀柔政策,像过往其他胡人那种歧视汉人,随意虐待杀戮汉人的行为是坚决不可再行的,不光如此,而且还在魏国朝廷中大量提拔汉人官员,实行汉廷制度,还提倡鲜卑贵族子女学习汉人文化;我裴氏一族起义失败时正是他改革的关口,拓拔元知此事后,并没调动大军来镇压我们,而是放任我们自由的南下到建康,以示向其他汉人大族证明他的宽宏大量和朝中政策的变化。”
司马盈低声叹道:“这人以做皇帝来看,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怪不得爷爷经常说诸胡族首领之中此人最不可小觑。”裴子羽听她低声话语,问道:“盈儿姑娘的祖父如此心怀天下,可是朝中哪一位大员?”
“不,不是的。”司马怕自己失言,“我父亲是教书先生,我祖父也是,读书人心怀家国而已,裴大哥不也是如此。”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还没说第二点呢!”
裴子羽自嘲道:“读书人过于啰嗦了,不过此事前因后果须得讲明,才能知晓魏国朝廷的一些端倪。”司马盈道:“是吗?”
裴子羽道:“那是自然,拓拔元想改革魏国朝廷,可是他的汉化革新必然会遭到大量鲜卑贵族的反对,我们青州驻扎的鲜卑段氏部便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段氏部的军事实力是整个鲜卑族中除了拓拔氏之外最强大的。当时段氏是极力要出兵剿灭我们裴氏一族,拓拔元是决不挼意,而且还严令调兵,这样一来能显示拓拔元对汉人的真心,二来嘛便就是压制鲜卑内部不服从他的人;这两下都是他革新朝政最关键的,既要汉人归心,又要鲜卑人内部无人敢反对。是以我们裴氏一族二十年前能南下也亏得了这位魏国皇帝。”
司马盈听完裴子羽这一长通的解释,望着窗外激流的华溪江水,悠悠的说道:“难怪魏国能渐渐一统北方中原,出了拓拔元这样一个大人物,不强大就难怪了!”裴子羽见她俯视江水的情形,又听得她这一声叹息,气质雅然浑似天成,决不是寻常家的闺中女儿,但也不似是官宦淑媛,突然心中出了个念头:“莫不她是皇族中人?”但是又觉得此念过于荒唐,哪有皇族之女只身在江湖上行走的?
此时庐室之中茶博士在座位中间穿来穿去,忙得不可开交,这一趟红船是载满了人。这时两人隔壁一个座位上传来一个声音:“嗨,早知这红船有早茶何必到那聚奎楼吃呢,差点耽搁了时间。”司马盈一听,徒然一惊,这不正是那个在聚奎楼见到的湘东大汉的声音么?不禁转头看去,正是那五人,这五人依旧是各自将一个大口袋大包袱放在身边,边吃喝边不时的看一看摸一摸自己的袋子和包袱,好像生怕别人碰到一般。司马盈心中奇怪:“这五人是得什么宝贝不成,如此谨慎。”裴子羽见她这样子,问道:“怎么,那几人你认识?”
司马盈转过头来,摇摇头道:“不识得,只是这几人武功都不弱,却一直小心翼翼,感到奇怪而已。”裴子羽道:“这红船上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江湖中人更是常见,没什么好稀奇的。”
司马道:“哦,我倒是忘了,你们裴氏一族练武习文,裴大哥文采风流,不知武艺如何,想必也是十分厉害的吧。”裴子羽笑道:“防身尚可,哪里谈得上如何厉害。”司马盈道:“是吧,那我后面那五人你能不能打得过?”她一时兴起问起问题来毫无顾忌。
裴子羽见她似乎对江湖上的事情很有兴趣,便道:“盈儿姑娘想来也是武林中人,可知近来江湖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司马盈道:“我是这两日才下得山来,江湖之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然你说给我听听。”裴子羽心道:“盈儿姑娘果然是武林中人,看这气度应是名门正派中人。”听她对武林中的事情感兴趣,便说道:“近来这南疆武林一带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苍鹰堡被灭。”
司马盈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两圈,道:“苍鹰堡?我师父可没跟我提过这个门派,很厉害么?”裴子羽轻抿了一口茶,道:“尊师想必是名门正派的大家,苍鹰堡这等邪门外道自然是极少跟你们说起的。”
司马盈道:“那既然是邪门外道,被灭了岂不是好事,不知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或是哪个武林正派所为?”裴子羽摆手道:“非也非也,都不是,而是另一个邪派所为。”
“另一个邪派?”司马盈大吃一惊,“叫什么名字,为何这么做?”裴子羽道:“也算不上是什么派别,只是一家干专门杀人勾当的组织,江湖上臭名昭著,他们是谁出钱便就替谁办事,名字倒也奇异,叫做什么‘驼铃客栈’。至于为何要灭苍鹰堡满门,他们干这事从不需要理由,只要有人出钱便就行。”
“驼铃客栈?”司马盈大为吃惊,“还有一个杀手组织取这种名字的?要不是裴大哥你先说明情况,初听还以为是漠北的一处供人歇脚的旅店呢!”裴子羽道:“你猜得不错,这个驼铃客栈虽然是个杀手组织,但是地址也确实在漠北。”
司马盈呛了一口茶,惊呼道:“那他们不在漠北好好开店,却跑到这南疆杀人?”裴子羽连忙嘘了一声,道:“小声点,这苍鹰堡被灭是南疆武林的大事,可不止我们一桌在聊这事,不信,你仔细听听。”司马盈赶紧低头喝茶,没再出声,仔细聆听一会儿,果然十桌倒有八桌是在讨论这事,自己在聚奎楼遇到的那五人也在议论,心想裴大哥倒是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