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庐台吟诗

司马盈下得楼去解了驴缰,迅速往碧溪渡口驰去,一到渡口边上,只见人头攒动,商旅客人之多超乎她想象,这时不好再骑驴而行,只得下鞍一手牵着青驴往前挤去,渡口码头上各色人等都有,运货搬货的工人、纤夫、水手,码头之上买卖各色伙食吃食的,沽酒的小摊子,整个渡口热闹不亚于山浦县的城中心。费了很大劲才到上船的渡口,司马盈见共有两条大船,都是十数丈之长帆桅长长耸立,上面旅客水手来回走动忙活不停,犹如浮在江上的大院房舍,问到岸上一位掮客才知,两艘船都是前往桂林郡,但其中靠左的一条的客船是往巴江航线而去,而右首的则往华溪河开动再转温水,司马盈知道华溪河转温水到桂林郡速度更快,便想乘此船去桂林郡,但是人虽上船容易,青驴上船可就难了,她与这青驴很是有缘,加之这驴儿颇具灵性,心中很是喜欢,舍不得把它卖掉,便对那掮客说道:“我这青驴能否上船?”那掮客支吾道:“这……行倒是行,不过……”司马盈听他这语气又见他不断用敲着手中的铜板,明白其意,从袖中取了一錠碎银子,约摸二两重,塞到了那掮客手里,说道:“找个安静宽大的地方。”

那掮客大喜,他常年在这码头上下熟络混口饭吃,很少见出手这么大方的,当下欢喜道:“好办好办,那红船上的舵爷是我好兄弟。”

“红船?”司马盈听他一说感到好奇,向那客船看去,果然有点红漆印子,不过年岁一长风吹雨打,外观乍一看去跟寻常船只没什么两样。

只见那个满脸堆笑的掮客到那码头一个粥摊处,低头与一个正在吃粥的客人聊了许久,那吃粥的客人抬头朝司马盈这边看了几眼,司马盈见是一个中年大汉,身着打扮应该是船上的水手之类的人物,只见那人点了几下头没再说话,依旧吃着米粥,那掮客却跑了过来对司马盈道:“已经说好了,刚才舵爷说船后舱上的甲板处归你与这青驴了,不过这个……”接着又搓了搓手,司马盈掏出一个整块银锭给他,足有十两,那掮客看得双眼发直,张手想去接,司马盈往后一让,笑道:“不过事情得办好,我可不想有人打扰。”那掮客笑道:“这个自然,客官这么大方,事情定办得妥妥的。”

司马盈在那掮客的引领下牵着青驴踩着支板上了船,船上也是人多拥护,那掮客带她从舱右方绕了老一大圈,来到船后甲板上,对她说道:“客官,这地方人少,除了水手之外不会有客人到此处来,您放心在这儿待着吧,白天可以在此吹吹风,晚上可以进后舱休息。”这掮客一开始没把这小丫头放在心上,以为是商客之女跟别人出来游玩的,后来被她缠问又见她出手大方,当下殷勤得不得了。司马盈虽是第一次独自置身江湖,但是她天性顽皮胆子也大,人也聪明伶俐,知道在外无论千难万难,有钱总是不难的,给这见钱眼开的掮客两錠银子,什么事情都给她办得妥当了。司马盈心道:“江湖之上,看来钱与剑一样重要啊,要是师父知道我这么想可又要打我屁股啦。”

她在渡口码头上初见这船时觉巨大无比,上得船来切身感受这庞然大物般的客船,只见船上楼台有十几丈之高,前后也有十数丈之长,这块被她用银子包下来的后舱甲板如同一个小广场一般,她原不知这船何故建得如此之大,听得几个水手议论才知这是用军事楼船改造的,其时楼船是大型战舰,在江河湖泊之上战斗很是厉害,几十年前长江口与胡人一战,她听得父王说过,南方汉人就是依仗北方胡人水性不行,才在军事上占优的。

这时已经有将约一千船客上得船来,在分好座位客舱之后,整个楼船也并不显得拥护,其实最大的楼船可以乘坐三千多人,相比之下这艘楼船还算小的,楼船上阁楼高建,屋舍綿延,东汉刘熙所作《释名》曾记载道:“其上屋曰楼,像庐舍也。其上重屋曰飞庐,在上故曰飞也。又在其上曰爵室(又称雀室),于中侯望之如鸟爵之警视也。”可见楼船之宏伟庞大。

这时红船开动,巨大风帆扬了起来,风帆的阴影将整个后船全遮盖上了,司马盈抬头去,只见巨帆遮云敝日般在自己身后缓缓升起,饶是她皇室出身,见闻广于常人,但是此时也不禁哇的一声赞叹出来。当下童心大起,双足一点,人如轻莺一般跃上第一层的楼台,接着又往上几层的飞庐跃去,巧手一撑,双足左点右跃,便已上了飞庐,此刻离桅杆已经很近了,正准备跳上风帆,随白帆升起看船周风景,这时听得旁边的人向她望来,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心想:“要是一上帆去玩,可太显眼啦,就在这楼台上游玩一番吧!”接着避开旁人的眼光,若无其事的在楼台上转悠。此时船已远离碧溪渡口,渡口上繁杂往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小,江水涌动,不断的拍打着船舷,哗哗水声中,一群白鹤扑扑飞起,此时日光照耀下来,整个人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心中说不出舒畅,想起小时父王教她背的一首《临高台》,不禁吟出:“临高台以轩,下有清水清且寒,江有香草目以兰,黄皓高飞离哉翻,关弓射鹄,令我主万寿年。”心想:“这临江台作者也是,心中舒畅就好,干嘛射什么黄皓,这白鹤我可不想弯弓射它们,自由自在的飞翔多好啊,我也不想什么万寿年,只愿每天都有如此欢畅便就够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掌声,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好诗好诗,乐府好诗,姑娘好雅兴。”司马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身着儒服,头戴长冠,长相很是俊雅,二十五六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