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居然被催债
三月份在买办们对苏州的探索中匆匆而过，到了四月份的时候，魔都的中国买办们之间的竞争就开始白热化了，都在竭尽全力到苏州拿货，又各显神通拿外国商人的生意单子，价格战到人情战都打得火爆。
赵大贵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率领商行的掌柜伙计们应战，与别的商行比拼起来，价格和利润也逐渐下降，原先每包辑里丝四百八十元的高价，自然也维持不住。
从四四年三月份到八月份，是魔都的洋行买办们各显其招的时候，每一个都在拼命争夺市场份额，给同行下绊子、诋毁、抢货源，价格战也方兴未艾，好一幅热闹，倒让洋商们凭空占了好多便宜。
这些生意逐渐变得复杂，商人们有时候愿意接受以物易物，但有时候却指定要收取现金，这时候必须用上真金白银先把生意拿住，再想办法套现。
就比如苏州商人手里有很好的生丝，却不愿意换洋货，一定要现金结算，这时候就要自己花钱买下，然后跟洋商这边换洋布，然后再把洋布卖出去套现。
这就有很强的投机性质了，一旦洋布卖得慢，就要把货砸在手里。
赵大贵最初还有些理智，只想好好做生意，到了后来也顾不了许多，多次跟钱庄借高利贷，先把货源拿下来，然后通过货栈再慢慢套现。
值得一提的是，跟苏州商人们的生意做多了以后，赵大贵的信用也慢慢建立起来了，很多商人愿意给赵大贵赊账，也就是三四个月结算一次，赵大贵自然是很高兴地接受了。
如果赵大贵之前的六十几万元本钱还在，没有吸走，本来是依靠雄厚的资金实力，不需要依靠钱庄和赊账，也能把生意做大，只是如今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别的买办一直以为大贵商行实力极为雄厚，赵大贵却明白自己的资本金，可能比林阿钦或杨坊还要差一些，全靠在洋人中的人脉更厚，愿意更冒险，才能支撑下去。
这一时期，鸦片占进口货物价值的一半左右，偏偏大贵商行不涉足这行当，使得商行在跟其他买办商行竞争的时候很吃亏。
林阿钦建立的义升行，逐渐开始崭露头角，什么生意都愿意做，价格等方面更灵活，还利用赵大贵不经营鸦片的弱点大肆经营鸦片，在魔都对外贸易中占的比重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过大贵商行的趋势。
这让一些人跌碎了眼镜，大部分人本来以为能跟大贵商行竞争的，只有吴健彰这位老牌富翁，没想到是林阿钦这个小商人先行崛起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不难理解，吴健彰毕竟老了，比较保守，不愿意做过分冒险的生意，同时他作为旗昌洋行的股东，算是美国系的商人，隐隐被英国商人们排斥和孤立。
英国人自己流血打开的市场，最后却让美国人摘走，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英国人也讲究抱团一说的。
到了四四年八月份的时候，按照中国买办们的市场占有率，是赵大贵和林阿钦并肩同行，吴健彰第三，杨坊第四，他们之下还有十几名大大小小的买办，但皆不成气候。
这时候，赵大贵的大贵商行和林阿钦的义升行合起来占整个魔都对外贸易的四分之三左右，其他怡和洋行、旗昌洋行、本号洋行、宝顺洋行、太初洋行等赫赫有名的洋行，反而只是跑龙套的。
到了八月份，发生了一件事，给头脑发热，要跟义升行拼抢第一买办宝座的赵大贵泼了一盆冷水，意识到大贵商行居然有破产风险，骇然清醒起来。
这一日，赵大贵在赵家大院里忙着呢，却听到有人通报，说有客人来到访，一问却是熟人，正是以前炼白糖的时候就认识的陈豪和陈子豪。
陈豪从赵大贵手里得到用土糖炼制白糖的秘方后，找个村庄秘密建立制糖厂，又从各处收集土糖，转化为白雪糖出售。
陈家本来就是魔都的大户，根基和资源远不是做买办之前的赵大贵可比，从糖行那里拿到质量特差的黑土糖，甚至到大员岛南部等糖产地直接收购，成本比赵大贵当初低廉很多，量也很足，生产出来的又是一等一的好糖，有的是人要。
从去年十一月份拿到这秘方，到如今不到一年，已经生产和出售数千担白雪糖出售，纯利三千元以上，让陈家上下都很高兴。
陈家算是在魔都经营数代的大户，但全部资产也就五六万元左右，平常做生意，一年的出息也就两三千元左右，光靠白糖一项收入就几乎翻了倍，而且有了拿得出手的垄断产品，让陈家在商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至少更稳当了一些，被称作白糖陈家，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只是，看看赵大贵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能让陈豪的好心情磨灭得一干二净。
之前还只是身家数百两的小商人，而且主要还是自己给的钱，跟洋人接触之后就抖了起来，一出手就是十几万、数十万的大生意，单轮身家应该早就达到陈家的数倍了，就是魔都里的士绅和商家，对赵大贵的财力也非常敬畏，甚至给赵大贵起个外号叫“赵大官人”。
区区一个小人物转眼就爬到自己头上了，陈豪不吃味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看魔都新出的这个买办行当，像林阿钦、杨坊这样的小人物都一个个抖起来，把陈家这样的老牌家族都比下去，陈豪就只能苦笑，最多说一下贵圈真土豪。
还好，赵大贵发迹之后并没有在陈豪面前嚣张的念头，反而粘着陈家当初买秘方，对自己的发达有一定的帮助，因此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有生意也愿意照顾一下陈豪。
借着这层关系，陈家也顺势进入如今魔都里红得发紫的洋货生意，平时被大贵商行提供茶叶或生丝，顺便也帮忙出售洋布之类的，赚了不少钱。
“陈老爷可是稀客啊，今天还带着子豪兄上门，真是令赵大贵三生有幸啊。”赵大贵请两个人坐下，打趣地说道。
“赵兄就爱开玩笑，不用三生有幸，只要一生有幸就足够了。”陈豪为人也风趣，呵呵一笑说道。
陈豪这段时间跟赵大贵接触多了，两个人的称呼早就改成陈兄和赵兄了，至于陈子豪应该比陈豪低一辈，但是跟赵大贵的原主有同窗之谊，又在赵家最落魄的时候帮过忙，赵大贵也只能称呼一生陈兄了。
只是，这两位一个叫陈豪，一个叫陈子豪，偏偏还带点亲戚关系，赵大贵每次见这两个人在一起，心里对陈父也是狂吐槽。
三个人互相说笑了一阵，陈豪才说出来意，原来他过几日就要到外地收土糖，要准备一笔资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