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新课表(上)
郑清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极喜欢去雨里踩水花,湿漉漉的鞋子与飞溅的水花,总让他有种生命就该这么活泼的感觉。
及至长大,这份童趣也就一点一点没了。
他也不确信具体是什么时候没的——或许是湿了太多次鞋子被父母说教太多次,或许是某天上自然课的时候知道雨里有细菌能让人生病,又或者,是看地理书的时候知道有一种酸雨会腐蚀建筑物。
人的皮肤总不能比建筑物更结实吧,不去雨里踩水花才是正确的。
但正确的事情总是让人不那么快乐。
就像现在。
有些事情他情愿一直不知道。
当他坐在青丘公馆的书房,隔着窗户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点儿,竟蓦然间又升起了那股冲出去踩水花的冲动。
他不想承认这股冲动源自他听完苏施君前面那些话后,一瞬间升起的那股对长大后‘明白事理’的厌恶,而是不自觉的,想把黑锅扣在波塞咚或者苏芽头上。
整座公馆里,也许只有她俩能明白在细雨里撒欢儿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吧。
当然,这个糟糕的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一闪而逝。
他可不想被因为纵容小狐狸而被大狐狸收拾。
年轻公费生的视线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面前的羊皮纸上,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虚心请教道:“……所以,老师有钱跟减免学分有什么关系呢?”
“有钱的老师不会把你当做‘资源’,而是会把你当做‘成就’。资源总是要深深的埋藏进大地深处,最好只有挖掘者自己知道。而成就,自然是越早展现在世人面前越有成就感。”
说话间,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从虚空中拽出一把看上去很舒服的高背椅,施施然坐在上首,拨弄着面前剩余的几个名字:
“……当你选择了正确的老师后,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选择正确的课程。同样擅长占卜的巫师,选择‘麻衣神相’与‘百中经解读’两门课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一个人不可能既专精又广博。所以,想要获得‘减免学分’,必须选择自己绝对有信心的科目。”
听到‘绝对有信心’这样的字眼儿,郑清犹豫着,把羊皮纸上之前确定的‘二阶战阵理论’删掉了,只余了‘二阶战阵实操’。
宥罪猎队掌握二阶战阵实际是讨了巧的,既借助了博父氏精血,又借助了辛胖子特殊的巨人血脉,所以才在很短时间内掌握许多正式注册猎队都没有掌握的高阶战阵技巧。
真要让他把相关战阵理论有理有据的分析一遍,确实够呛。
“那位梁红老师是谁?学校还有这位教授吗?”
蒋玉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打断了男巫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蒋玉正凝神望着苏施君罗列的那几个名字,眉毛很好看的蹙在了一起。
与郑清关系好的教授或讲师她基本都清楚,唯独这位‘梁红’老师,莫名其妙出现在名单里,让她有些在意。
青丘公馆的主人呵呵一声,阴阳怪气道:“哦,这位呐……是郑清同学这个寒假刚刚认识的一位女助教,年纪不大,长得也蛮好看……”
郑清眨了眨眼睛,还没回过神。
“这个寒假?”
蒋玉倏然回头,看向郑清,唬的男生不由自主向后仰了仰身子——这一瞬间,他只感觉一头皮毛雪白的猛虎咆哮着冲他扑了过来——同时耳边传来女巫淡淡的诘问:“你让我过年回家……就为了认识一位新的女助教?”
这是什么见鬼逻辑!
郑清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女巫略显跳脱的思路,但苏施君那若隐若现的坏笑他却看的一清二楚,只用了几秒钟,他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赤练猎队的队长!”
男巫感觉自己仿佛刚刚钻出水面,迫不及待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响亮:“那位‘梁红’女士是赤练猎队的队长,她是助教团的助教,托马斯跟希尔达都认识她的……寒假的时候,她承诺说过如果我选她的实践课,会直接给我满分!”
他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末了,感觉自己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看见女巫周身气机渐渐平复下来,他才松了一小口气,补充道:“……我觉得如果我的二阶战阵实操如果向希尔达申请‘学分减免’,他肯定会啰啰嗦嗦讲很多废话……所以想去梁助教那里试试……只是先试试,嗯,就这样。”
蒋玉垂下眼皮,手中羽毛笔在纸上胡乱点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苏施君则惋惜的叹了一小口气,惹得男巫怒目而视,她则笑眯眯做了个鬼脸,敲了敲郑清那张羊皮纸:
“所以,你现在确认的申请学分减免的科目只有这些——梁助教的二阶战阵实操,全校选修,两个学分;托马斯的符弹制作基础,全校选修,两个学分;易教授的定向变形术,专业任选,三个学分;易教授的变形实操,全校选修,两个学分;朱思的梦境解析,全校选修,两个学分;章怀古的基础符箓,专业选修,三个学分;老姚的死亡哲学,全校性选修课,两个学分……这是什么见鬼的课程!”
郑清有些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实际上他也不确定‘死亡哲学’这门课能不能获得减免,但是他看到课程简介提到授课内容主要通过向学生描述死亡后的世界,让学生能够独立、清醒的认知死亡这个概念——曾经去过空白之地的他觉得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清楚那边是什么样子——再加上开课的是老姚,平白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我觉得这种虚头巴脑的课程应该没人考不过吧,哈,”男巫故作轻松的打了个哈哈:“而且既然老姚想让我提前毕业,他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
“这可说不准,那老头儿……”苏施君转了转指尖的羽毛笔,停了停,提醒道:“总而言之,最迟明天,你必须去找他一次,确认一下学分减免的可能性,这样开学后你才有充裕的时间提交你的新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