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赴后继

工作人员为曲经在俱乐部中安顿下来，下午是赛前例行的全队战术练习。曲经本来被赵法青安排在健身房中进行力量训练，在他要求下，赵法青破例允许他随队进行战术练习。这种战术练习是针对性练习，全队上下一起在活动室观看了梅汉生态队的比赛录像，对照梅汉生态队的特点，赵法青把他的意图和比赛策略告诉大家，并在训练场上竖立一些标杆儿来切割场地空间，让大家熟悉比赛时应该所处的位置。

这对于曲经而言已经十分新奇，业余队在比赛中，缺少这种系统的战略指挥，往往都是因为一个队伍中队员总一起踢，心照不宣的划定防守区域和进攻套路，但缺乏防守和进攻两端在执行层面上的精细。平时在电视比赛中看到的超级球星如梅西、伊涅斯塔等人做出的那些传接动作，其实都是在平常训练中千锤百炼的结果，除去有些球星灵光乍现的即兴发挥，大多会在球场上严格贯彻教练的战术意图。就好像国内影视圈中某个花旦不小心说“真人秀节目都依照既定剧本来演”一样，球场上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因为球员的水平高低，在高强度比赛中传接配合也会出现很大的差异。

曲经对此深有体会，在上午的分组对抗赛中，本方几名球员对于传球的力量、球速及舒服程度都有很大区别，直接会影响接球队员下一步的一切动作，这也是世界上很多球队想模仿巴萨等这种强队却不得法的一个原因，在狭小的球场空间下，并非所有球员都能传递出如巴萨一样的效果。

经过一天接触，曲经基本跟乾宝足球队的队员们混熟，休息时大家其乐融融，倒像是一起训练了很久的队友。晚上曲经又在健身房加练了两个小时的力量练习，对于他这种平日接触不到专门训练机会的人来说，这几天能增加一分，便会有一分的好处。

依照国际惯例，赵法青给队员们一周安排了8次训练课，从个人技术、全队战术、身体、定位球等，曲经没错过任何一次聆听和执行的机会，这等于算他一个业余队员在试训前的强化普及。

因为距离乾宝队比赛还有几周，不用考虑体能的因素，赵法青在几天内又进行了两次分组对抗练习，并让助理教练组详细记录了全队人员的比赛数据。

等张雷带着总公司副总裁申宏飞抵达俱乐部的时候，队员们正在宿舍休息。赵法青和教练组三名成员将两人让进会议室，把这几天训练统计的数据在投影上播放出来，因为对比了其他队员的数据，申宏飞看完之后，也有些坐不住了。

右中场唐斯：共计出场240分钟，进球2个，助攻0次，关键传球5次，射门9次，射正4次。犯规3次，被侵犯5次，尝试抢断7次，成功2次，尝试盘带过人13次，成功5次。

后腰冯久龙：共计出场240分钟，进球0个，助攻1次，关键传球12次，射门3次，射正0次。犯规5次，被侵犯7次，尝试抢断13次，成功7次，尝试盘带过人7次，成功2次。

中场曲经：共计出场240分钟，进球3个，助攻5次，关键传球46次，射门9次，射正4次。犯规0次，被侵犯29次，尝试抢断26次，成功26次，尝试盘带过人36次，成功35次（一次例外是对方球员恶意阻挡犯规）。

申宏飞看了看张雷，见张雷点了点头，这才转向赵法青问道：“我多余问一句，统计没问题吧？”

赵法青跟另三名教练组成员一起摇了摇头，并没觉得他这句话问的很不礼貌，因为他们在看统计结果时同样都有这样的怀疑，负责的说，这四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教练，这种情况，从来没遇到过——这个曲经，在抢断、突破和关键球输出这三个方面，成功率有点高的假了。

很假。

一种根本不可能的假。

但在四个人全神贯注的统计下，又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

申宏飞看着赵法青，赵法青摊摊手说道：“理论上讲，衡量一个球员水平的高低，就在于球场上做出了多少正确的决定。作为曾经的球员，我们都有这种目标，但显然，并不是谁都能做到”，微微顿了一下，迎着申宏飞的目光继续道：“在我可以观察和理解的范畴，曲经几乎做到了我所能认为的极限，他明显跟我们俱乐部队员不处在一个档次”。

申宏飞又看了看教练组的另外三名成员，那三人齐刷刷的点点头，其中一名说道：“他力量和身体对抗缺陷明显，技术也并非多出类拔萃，但抢断和突破的成功率，实在高的有点邪门儿。”

申宏飞冲赵法青三人点头致谢，转头对张雷道：“叫上曲经，回总公司。”

离开俱乐部的时候，曲经跟队员们一一握手作别，又郑重其事的在赵法青为首的教练组成员面前鞠了一躬，这可不是他惺惺作态，只有业余球队经验的他，虽然与大家仅仅相处几天，毫无虚言，绝对受益匪浅。

在车上时，申宏飞不住从后视镜中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伙子，他心里有一团火，从二十多年前那支中国足协派往巴西圣保罗的青年队开始，这些年来，他无论是协助还是主持，都从未放弃中国球员留洋的梦想，事实上，最近十年，他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进行向欧洲顶级联赛输送中国球员的操作，包括乾宝公司与多支欧洲顶级联赛球队进行的商业合作及青年队培训，也都是在构建一条欧洲与中国联赛的桥梁，就在上个月，乾宝公司刚刚运作完章成栋登录西甲，所以他并不担心将曲经成功推向西甲的可能性。

张雷也坐在副驾驶上不住打量曲经，他深刻的知晓一名中国球员在欧洲五大联赛踢球的轰动性，但他也十分清醒，从试训到转会，到进入球队大名单，再到首秀，渐渐增加出场次数到站稳脚跟，这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对于球员而言，影响都极为深远。姑且不论球员的自身能力，单是一个语言沟通和适应能力，都足以对球员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世界足坛中每年都不乏这种例子，西甲球员远赴英伦，英超球员登录意甲，意甲球员又去德甲等等，不少原本天才横溢的球员自此沉沦，泯然众人。但如有一丝可能，他还是希望有更多的曲经们能成功踏入西甲，一名中国球员在欧洲联赛上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要是100名呢？只要中国球员能前赴后继的奔向高等级联赛，心若不死，终将出头。

曲经身处总公司副总裁和公司总经理两人审视之间，略显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装睡。张雷和申宏飞笑着对望一眼，还是很赞赏曲经此时的态度，并没有表达出多么迫切的希望，也没有完全听之任之，只是用自己在俱乐部跟队训练的表现来说话。

到了总公司，首席律师于英伟也刚刚抵达，四人进了会议室后，曲经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在西甲夏季转会窗口关闭前，也就是本月月底，完成皇家社会队试训和转会的所有手续。

于英伟作为乾宝公司的首席律师，近年来同申宏飞跟进了不少与欧洲球队的合作案例，将球员输送到欧洲联赛，并非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从询价、谈价、个人条款、其他条款、解约金乃至于体检，再到相关材料提交联盟和足总，这些环节中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有可能让转会流产。于英伟和皇家社会队的主教练莫耶斯打过很多次交道，据他了解，莫耶斯在英超时就有独揽转会大权的特征，在英超埃弗顿执教时，手中有一份“MOT”清单，里面为球队每个位置列举了12条最优选材原则，莫耶斯手中有近5000份球员报告，涉及将近1000名全球各地的球员。何况西甲的非盟球员名额才区区三个，让曲经从众多选择中让莫耶斯对其青眼有加，这显然属于不可能的任务。

申宏飞却不这么想，巴列卡诺的主教练赫梅斯在接受西班牙《马卡报》访问时曾直言章成栋是赞助商硬塞给球队，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乾宝公司和赫梅斯关注和偏重的角度自然不同，赫梅斯觉得这笔签约是一个糟糕的、无法评论的决定，但对于乾宝公司、甚至中国足球，却是意义深远。无论零费用转会还是租借方式，都可以实现曲经登录西甲，问题是，曲经到了西甲，能行么？

一个赞助商将一名连鸡肋都算不上的球员硬推给合作球队，后续引发双方合作隐疾，这个责任申宏飞不想担，也付不起。赵法青提供的数据很耀眼，但乾宝足球队仅仅是中国的乙级联赛水平，球员素养与西甲球员相比自然有天壤之别，曲经在与西甲球员对抗当中，还会呈现出这种数据么？

张雷静静的听着申宏飞和于英伟两人讨论，他对于这种球员的跨国运作并不熟悉，也不便插话，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曲经踢上西甲对乾宝公司及“足球圈”App意味着什么。通常而言，球迷们并不关注一名球员在球场上做过什么，更多的记忆来自于精彩的进球和美妙的助攻，从赵法青提供的曲经数据来看，抢断和过人是他的两个超级利器，而关键传球次数之所以多，也正源于他抢断和突破之后的下一步动作，也就是说，在进球和助攻上，曲经将会有超强的转化能力。

如果曲经能在皇家社会队试训过程中呈现出在乾宝俱乐部那种水平，哪怕再打上一些折扣，相信也会为球队的教练组留下深刻的印象，只要给他机会，后面发生什么，谁有能说的好呢？

因此他向申宏飞提议道：“暂时不跟皇家社会队提转会的事由，可否仅仅制造曲经与皇家社会队一同训练的机会，我相信曲经应该能在分队练习中交出打动人的数据，如果皇家社会队表现出兴趣，那便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到时再给予对方更优惠的条件，就可以为成功转入争取时间。退一步讲，即便不行，我们就当是赞助商进行一次实地考察参观。”

申宏飞跟于英伟低声聊了两句，看着曲经问道：“如果你发挥不好的时候，不至于大幅度超强度的跳水吧？”

曲经望着这个只是在公司传说中的人物，知道他虽有顾虑，但这句只是开了一个放松的玩笑，于是也微微一笑回答道：“非常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