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炸焦的蜈蚣

华山山道

洪七公本待将藏边五丑一掌击毙,却忽得撇见大丑的大腿上被血迹渗透了一块,不由怔的一怔,是哪位英雄伤了此人?藏边五丑作恶多端,在他看来是一伙大大的恶人,有人伤了他们,自然就是大大的英雄了。再加上察觉到这五丑的内力奇特,不由将掌力收回了八成,说道:“原来你这小丑受伤在先,你们五个的内功也很有些儿门道,你们的师父是谁?”大丑牙齿落了大半,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来,二丑代答道:“我们……是……是达尔巴师父……的……的门下。”洪七公摇头道:“达尔巴?没听过。嗯,你们内力能互相传接,这门功夫很了不起哪。”这时江渊也飞身跃下山崖,不过并未插手洪七公之事。

只听洪七公又道:“你们是什么门派的?”大丑道:“我们的师父,是……是西藏圣……圣僧……金轮法王门下二……二弟子……”洪七公又摇摇头,说道:“西藏圣僧、金轮法王?没听见过。西藏有个和尚,叫甚么灵智上人,倒见过的,他武功强过你们,但所学的不是上乘功夫。你们学得功夫很好,嗯,大有道理。你去叫你们祖师爷来,跟我比划比划。”二丑忙道:“是,是。我们去请祖师爷来,跟洪老前辈切磋……切……切……也只有我们祖师爷,才能跟洪老前辈动手。我们小辈……跟你提……提……酒……酒葫芦……也……也……不……”

这时,江渊忽道:“老叫花,你想见金轮法王?”洪七公诧异看过,道:“你识得这个和尚?”五丑此时有若被西藏最高的次仁玛雪山压身,别说动上一动,便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听到来人似乎识得祖师爷,心中不由生出希冀,只盼此人能救他们一救。他们没想到中原五绝的武功会有这么高,这等武功也只有祖师爷可堪一战,这次还真是栽到家了,若是有幸逃得一命,日后再也不来中原了。那边江渊却摇了摇头,回洪七公道:“不识得。”这三个字一出,五丑的心不由落入谷底,还以为来了祖师爷的旧识,没想到并不是,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江渊道:“你那得意弟子郭靖此时不是正在驻守襄阳么?还广发英雄帖,意欲举办英雄大宴,号召中原武林一同抗蒙,到时你就能看到金轮法王啦。”洪七公顾不得好奇江渊怎么识破自己的身份,只道:“我中原武林举办英雄大宴,与他一个西藏僧人何干,他来做什么?”江渊摇头,道:“丐帮消息最为灵通,你这老叫花号称侠义,与你那弟子一比可差远啦。”洪七公听江渊说他还不如自己的弟子,不仅不恼,反而得意一笑:“嘿嘿,那是老叫花教的好!”江渊没理会自吹自擂的老叫花,继续道:“郭大侠驻守襄阳,为国为民,堪称侠之大者,这份侠义精神,何止是大?便是称个‘巨’字也无不妥,郭大侠称声郭巨侠更无丝毫夸张,他要举办武林大会对抗蒙古,那你知道金轮法王又是何许人也?”

洪七公一愣,道:“那藏僧还有什么身份?”江渊道:“金轮法王被蒙古封为国师,中原武林要对抗蒙古,他岂能不来?”洪七公惊讶道:“此时宋蒙敌对,他是蒙古国师,敢公然在中原武林大会现身?就不怕中原武林把他给留下?”江渊一笑,摇头道:“武林大会说得好听是英雄大宴,但又有几个真英雄了?再说金轮法王既然敢来,自然有着自己的底气。”说着向已近昏迷的五丑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你不是说他们的内力法门很了不起么?金轮法王作为他们的祖师爷,习着这等上乘武学,武功还能差了?”

洪七公转过头,看五丑只剩下一口气,大喝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就没什么用了,死吧!”说着内力一吐,只剩一口气的五丑齐齐喷了口鲜血,就此气绝身亡。将五丑尸身踢入崖下后,洪七公拍了拍手,想起适才疑惑,问道:“少年郎,你认得老叫花是谁?”江渊看着他少了食指的一只手掌道:“鼎鼎大名的九指神丐,何人不识?”洪七公双眼一睁,道:“那你适才还要和老叫花打上一场?”江渊冷哼一声,道:“谁叫你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洪七公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叫花的不是了。”

洪七公找了块大石坐下,拔下葫芦上的塞子,顿时一股酒香彌漫,他举了举葫芦道:“少年郎要不要来一口?”见江渊摇头,便自顾喝了一大口,然后拍了拍有些累赘的肥大肚子,道:“我辛辛苦苦的从岭南追赶藏边五丑,一直来到华山,这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只是不寻几样异味吃吃,怎对得起它?”说着解下背上所背之物,打开后竟是一口小锅!他先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拾了些柴枝升起火来,再寻了四块石头围在火旁,将小铁锅架在石上,随手抓了两团雪放入锅里,道:“我去取吃的来。”说着纵身到两丈高的峭壁上,陡峭的山势,对洪七公来说却如履平地。

不多时,只见洪七公欢天喜地的提了一只包袱奔来,打开包袱后,竟然是一只死鸡,本来死鸡也没什么稀奇,但奇就奇在鸡身上咬满了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蠕蠕而动,他看江渊既不帮忙也不询问,自行得意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我昨天在这儿埋了一只公鸡,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来啦。”这时一锅雪水已煮得滚热,他拉住蜈蚣尾巴,一条条的就抛在锅里。那些蜈蚣挣扎一阵,便都给烫死了。洪七公道:“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吐了出来,是以这一锅雪水剧毒无比。”只是他说了半天,江渊并不接口,也自觉尴尬,便住口不言,自顾起锅换水,剥下蜈蚣壳儿,清净余毒,再拿出油盐酱醋之类,起了油锅,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向鼻端,勾得他馋相毕露。

炸蜈蚣的间隙,洪七公忽道:“这两年江湖上崛起的后辈小子不少,这些人稀奇古怪,但都无少年郎这等武功,少年郎来自何处,师承何门?”“师承何门?”江渊微微一怔,自入江湖,他以系统为师,从未拜过他人,要说师承,还真的没有,想了想道:“我从来处来,至于师承,还真没有。”洪七公微怔,随后笑道:“你小子又不是和尚道士,怎么还学那些人打什么机锋,至于没有师承,你不愿说也就罢了,老叫花不过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教出你这年纪轻轻的高手,看你师父会不会是老叫花的老相识,但你说没有,小心被你师父知道了罚你。”武林之中有师父之人绝不敢说没师父,那可是对师父的大不敬,一旦被师父知晓,必不轻饶,因此洪七公才这么说。

江渊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是没有,又有什么愿不愿的。”洪七公瞟他一眼,道:“你不愿说就算了,何必与我老叫花扯谎,没有师父你这一身武功怎么练出来的?别和老叫花说什么掉崖奇遇之类的,那等传奇传记中的故事也就是常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江渊道:“那好,你说练武一定得要师父,那我问你,自天地开辟,第一位会武之人的武功是从哪来的?”洪七公随口道:“自然是以天地为师,模仿世间万物而来。”忽得他抬起头来,怔怔的看了江渊半响,然后大笑道:“哈哈,你小子够狂,竟敢自比上古先贤!”江渊一笑,道:“若无如此心态,我如何在这般年纪就有了和你一般的身手?”洪七公听罢,大点其头,道:“不错,不错!武学之道越往后靠的就越不是什么套路招式,而是胸襟、气魄和意境,不错……”说到这里,他忽得一怔,半响后叹息道:“若老叫花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天下第一的名头又何至于被王重阳给夺去?你很不错,很不错!”

江渊看着锅中已经微焦的蜈蚣肉,微笑道:“你能不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还在那里感慨,你的这锅蜈蚣就彻底吃不成啦。”洪七公悚然一惊,低头看去,果见蜈蚣肉已经微焦,当下“啊呦”一声,扑灭火堆。看着已经微黑的蜈蚣肉,面上的五官好似都皱到了一处,心疼的似要掉下泪来。

这蜈蚣肉要炸至微黄才刚刚正好,此时虽然仅是微焦,但显然已经有些过了,肉质已是略老,不如微黄的鲜美。其实仅仅微焦,若叫常人来吃,定然觉不出口感有什么不对,但对洪七公这等专好美食的大家来说,美食中任何的一点瑕疵,都如自己武功招式中出现了巨大的破绽一般,是万万不能忍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