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生所爱
大堂上
江渊转头看去,冷哼的正是郭芙。郭芙是桃花岛大小姐,自幼被黄蓉娇惯,用餐哪里等过他人?今日被郭靖严令等候江渊,自是心中不悦,再看到江渊那故作老成的样子,自然而然得冷哼出声。原轨迹中这位郭大小姐娇蛮任性,此时已能看出几分,江渊懒得理会,只自顾用饭。饭菜入口,他双眼微睁,心中大为意外。
江渊历经两个武道世界,甚至在倚天世界还做过帝王至尊,除过自己以气运值兑换的饭菜,均未吃到过可比现代饭菜的美味,毕竟这些时代远无现代调味品繁多,好在他并不贪图口腹之欲,倒也不以为苦,只是没想到黄蓉做的这些饭菜,鲜美竟不差现代菜肴丝毫,实难想象她是如何在调味品远不如现代的南宋做出这些的。看来原轨迹中对黄蓉厨艺的赞誉并无丝毫夸大。
一餐用毕,黄蓉返回书房处理丐帮杂务,郭靖此时尚未驻守襄阳,同去协助。大堂中有仆人在收拾餐桌。今日既已回返,江渊便不欲再往海中练功,武学之道在于松弛有度,一味的压榨自己也并非好事,这些时日从不间歇的修炼已让他隐隐生出疲惫。郭芙与大小武用过饭便出去扑蝶捉蟀,杨过看哥哥今日下午难得的没有练功,便想叫他同去,但江渊又怎么有心思同他们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便摇头拒绝。
桃花岛景色如画,相比于嬉戏,江渊更愿意随处走走,只要注意不误闯桃林中的奇门大阵即可。他初时本想教授杨过武功,但未经后来坎坷,杨过此时仍然玩心颇重,未能坚持,他又觉寄人篱下终归不甚自在,便想借着原定的世界轨迹,和杨过一起离开桃花岛,离岛之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其实想要离开桃花岛也无甚难处,只要让杨过在柯瞎子前露一手蛤蟆功,有郭靖在,柯瞎子定然无法杀了杨过,自然也就不会愿意继续留在岛上,那时郭靖为了柯瞎子自会送他兄弟离岛。
只是江渊此时功力未复,连柯瞎子那等三流人物也不见得能战而胜之,武神空间又无法打开,身无银钱,更是气虚体弱,他和杨过小小年纪,到了江湖之上活下来不难,但三餐不继,想要恢复功力就难上加难了。他知道郭靖就算送他兄弟离岛,也不会把他们随意扔至江湖,定然会如原轨迹一般将他们送往重阳宫,但这个时节,重阳宫三代弟子赵志敬与尹志平之间争权夺利,加入其中必然影响功力恢复,因此他从来就没想过留在重阳宫,更何况古墓的那张寒玉床他可是一经清醒便惦记上了,若不待到郭靖大战重阳宫,他如何能混入其中?
三月已过,堂外的桃花依然艳红如火,有绿叶相衬,较初开的小桃凭添一丝妩媚。这些桃树不知黄药师从何寻来,竟能常开不败。江渊歩出大堂,沿着纷落的桃花一路向前,这一刻他突兀的想起了倚天世界的周芷若,随着前行,他又想起了赵敏,想起了朱元璋,想起了笑傲世界的任盈盈,甚至是任我行和令狐冲。这些年来不住的追寻武道,为了武道,他杀人盈野,绝情绝欲,没有任何人能走入他的心里,他不信任任何人!没有亲人,没有知己,没有友人,唯一心动的红颜却因他的弱小无法带走,无边的孤寂吞噬着他的内心。
强者享受孤独,弱者惧怕孤独,江渊懂得这句话,但不论是享受还是惧怕,孤独的滋味都不会很好受。一个人孤独久了,连仇人也会想要见上一面,由此他才会想起朱元璋、任我行、令狐冲。准确的来说,这些人算不上他的仇人,充其量不过是脚下的一块垫脚石,可正因这样,他才更为悲哀,他……连个仇人都没有!不过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愿停下,也不想停下,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不知不觉,一座竹亭拦在了江渊面前,江渊抬头,竹亭悬着匾额,上书清啸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亭前两侧的柱子上镌刻着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想来这是黄药师为悼念亡妻所刻,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如黄药师这般痴情,也是难得了。亭内仅一桌一椅,一根亭柱上还悬着一管洞箫,或许这里是黄药师奏曲排解孤独之处。在冯衡死后,即便桃花岛美景依旧,于他来说却也不啻于荒凉沙漠。
许是仆人时常清理,虽许久未有人来,亭内依然清洁如新。看到洞箫江渊心中生出一丝喜意,纵步入亭,将洞箫取下,除去箫袋。他本身是喜爱古乐之人,不仅弹得一手好琴,对洞箫的吹奏也颇有心得。此时正闲极无聊,能看到一管洞箫,心中自然喜悦,连适才的孤寂也似乎弱了几分。洞箫有着九个竹节,是上好的紫竹所做,箫身晶莹光滑,似是曾有人常常摩挲。
竹亭周围半数翠竹半数桃花,顶部尽被竹枝桃叶遮挡,清幽是清幽了,却显得有几分压抑。透过竹林缝隙,江渊看到亭子左侧不远处有一翠峰,便带着洞箫循径而去,只是及至峰腰时却为一断崖所阻,他此时无法跃过,只得无奈停下。不过相对于桃花岛来说,断崖这里也不算低了,放眼望去,但见岛上红的绿的,几可一眼览尽。
翠峰上有着一丝微风,江渊在崖边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洞箫的吹口放在唇下,翠峰上响起了幽幽的箫声。箫声苍凉呜咽,似乎勾勒出了鲜花的凋零盛开,又似看破红尘的王侯公子,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还似唱曲的歌女倾诉着无能为力的悲哀。这首曲子在现代,叫做《一生所爱》,江渊却觉得这个名字并不贴切,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与其说是一生所爱,不如说是一生无奈。
忽得有一道哀怨空灵的箫声似从天外飘来,与江渊相和。江渊微微一怔,不过吹奏并未停下,相和的箫声带着一丝凄婉,不仅未扰乱他的箫韵,反倒与他这种迥异于这个时代的曲调配合的相得益彰,让本来略显朴素的曲子更为优美动人,想来那个奏箫之人应是个中高手,桃花岛上能有何人擅箫?他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箫声落下,江渊转头看去,看到一个形相清癯,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老者,老者身穿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头发花白,一副文士模样,面上泪痕宛然,双目微茫,显是未从曲中回神。
“东邪黄药师?”
老者一惊回神,一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已年过六旬,在一少年面前落泪怎能不觉尴尬?不过回过神后他脸上的泪痕便神奇的消失不见,江渊知道,老者定是以内力蒸干了泪痕,以老者的功力修为做到这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少年又是何人?怎会在我桃花岛?”老者这么说便是默认了黄药师的身份,他号称东邪,平素最看不得世俗礼法,这才得了个“邪”字的称号,是以听江渊直呼自己大名也不气恼。黄药师心中不喜那个傻头傻脑的女婿,可那是女儿一心相中的夫婿,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硬逼女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因此在他们成亲后便离开桃花岛云游四海,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前些时日云游到了嘉兴,想起多年未归桃花岛,想要回岛吊唁亡妻。因为不喜女婿,便不曾与他们相见,悄悄的自行上了桃花岛。当他来到清啸亭,看到不见了亡妻尚在时他所用过的洞箫,又隐隐听到试剑峰那边传来的呜咽箫声,便循声找了过去。
上了翠峰,黄药师在断崖前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约莫十三四岁俊逸不俗的奏箫少年。少年指法娴熟,气息稳畅,单轮技艺竟不下于把玩洞箫数十年的自己,可观少年明明仅有十三四的模样,这又怎么可能?他多年未回桃花岛,不知这少年是什么人,怎地会在桃花岛上,突兀的见了自己也不吃惊,反直接猜到自己身份,还直呼自己大名,狂态毕露,颇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风范,这才有此一问。他倒未想过这少年会是郭靖的儿子,不说年纪不符,就说郭靖那个呆头呆脑的呆样,怎么教得出这等俊逸不羁的儿子来?
江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小子姓江名渊,不过一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卒尔,久闻桃花岛主武功绝顶,一支玉箫玩的出神入化,你我今日以曲相识,又何必追根究底?”黄药师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好一个以曲相识,好,是老夫着相了,哈哈。”笑过之后又问道:“不知小友所奏何曲?老夫自付从古至今的箫曲无所不通,对小友所奏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