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失血性兮救何益
襄阳城外一条进城的路上，驻着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乘着衣衫华贵的一男一女。马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道旁还躺倒着乞丐数十个同伴，从他们微弱的呼吸可以听来，都已饥饿良久，没有了一丝气力。下跪的乞丐已枯瘦到如同一副骷髅撑着一张人皮，此时正对着身前的两乘马不停的叩着头，嘴里还有气无力的恳求道：“大爷小姐行行好，赏点吃的吧。”叩得几次，耗去了本就所余不多的体力，一个头叩下去再也没有力气起来，就这么跪着以头触地。其他的乞丐也望着这边，毫无灵光的眼中满是渴望，希望这两位路过的贵人能施舍点吃的，哪怕一口也好！江渊定定的看着地上的乞丐，赵敏则是看着江渊。
半响后，江渊挥了挥手，隔空扶起乞丐。只是乞丐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刚撤去真元，又身子一软哧溜一下跪了回去，只是不再是以头嗑地的样子。江渊看了这个乞丐半响后方问道：“襄阳城便在前边不远，你们为何不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去城里讨饭？”这乞丐有气无力道：“我们都是被城中差役赶出来的。”江渊道：“为何？”那乞丐道：“唉，听说一年前有个叫易水楼的，小的也不知道啥是易水楼，只知道里面大概都是汉人，听说易水楼中有无数的好汉，他们专杀蒙古人，惹恼了蒙古皇帝，蒙古皇帝找不到易水楼的人，就将怒火泄在了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身上。”
那乞丐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同伴继续道：“他们有的是从南阳那边逃过来的，本来想继续逃下去，但逃到这里已经饿得没有了力气，只能在这儿等死了。大爷小姐就行行好吧，赏口吃的，小的们真的要饿死啦。”说着又挣扎着想叩头，不过被江渊真元阻着，叩不下去。赵敏明眸含笑，就这么看着江渊，一双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在道：“看，这都是你易水楼做的孽，别什么事都赖在我蒙古身上。”
江渊面无表情，无视了赵敏，淡淡得道：“你还没说你们为何不进城。”那乞丐道：“是蒙古皇帝下了一道屠汉的命令，听说大都那边好些城中都已无一汉民，都被官差杀完了，襄阳城靠南，离大都远了不少，更是不时有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那些差役不敢如大都那边那么狠辣，仅是将我们赶出城外，我们也就运气好的活了下来，不过现在也快要死了。”说着那污秽枯瘦的脸上涌上一抹悲伤，那是对生的眷恋与不舍。
江渊长出一口气，用马鞭指了指襄阳城外值守的兵丁道：“看到那边的蒙古兵卒了么？”乞丐已然没有一丝力气，但为了一口吃的，还是费力的转过头去，然后点了点头道：“看到了。”江原道：“既然没有吃得，气力尚存的时候为何不去抢他们的？”乞丐胆怯道：“他们有刀。”江渊道：“那又如何？”乞丐小声道：“他们是蒙古人。”
江渊眼眸低垂，道：“蒙古人？那又怎么了？不正是蒙古皇帝你们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么？”乞丐摇了摇头，许是许久未曾和这等衣衫尊贵之人说话，因此也没有不耐，而是继续回道：“当时小的们虽说活得不怎么好，一样的吃不饱，但至少饿不死，可是自从易水楼出手，现在小的们已经到了绝路，马上就要饿死了。”
江渊不理会一旁冷笑的赵敏，而是又道：“蒙古人你们便不敢杀了么？”这句话让正在冷笑的赵敏气得直瞪眼。乞丐道：“蒙古人会杀了我们。”江渊摇头，道：“你们被蒙古人杀死和现在饿死有分别么？”那乞丐低头嗫嚅：“我们不敢。”江渊冷笑一声，道：“嘿，宁愿饿死也不敢反抗，救之何益？”之后又对赵敏道：“我们走吧！”说罢便欲勒马绕过乞丐。
听到江渊要走，路边的乞丐费力的看向了那边的几具尸身，再有一两天，自己等人大概也就成了这样吧。人在生死之际往往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明明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的乞丐，听到江渊要走，忙抱住自己面前的马腿，无力哭嚎道：“大爷别走，别走！求求大爷赏点吃得吧。”
江渊皱眉，若这些乞丐是有血性的汉子，一些吃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自然不会悭吝，还会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去投奔附近的明教分坛，但这伙乞丐已经没有了半点血性，宁愿饿死也不敢反抗蒙古人，因此不耐道：“滚开！”那乞丐只是嚎道：“求大爷赏点吃的啊，求求大爷了，求求了。”江渊不理，欲勒马离开，不想那已经没了一丝气力的乞丐这时候力气却大的出奇，马腿被抱，一时竟抽不出来。
见状，江渊冷哼一声，凌空一指点出，那乞丐的额头瞬间炸开一个血洞就这么倒了下去。随后便打马离开，赵敏也驭马跟上，同时冷笑道：“教主可真是好狠的心肠，那可是你汉家儿郎，见死不救不说，还出手杀了他！”江渊冷声道：“我汉家需要的是狼一样的血性儿郎，而不是这种懦夫！”
马上的赵敏默然，她忽得又为蒙古担心起来，与以前的担心不一样。以前她仅是担心有这样一个男人和蒙古为敌，蒙古还能不能占据中土，现在却是担心面对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敌手，蒙古儿郎最后是否能有活路！
襄阳是元庭畏兀儿族的聚居地之一，高昌王帖睦儿补化于泰定三年出镇襄阳时，本族部民一同南下在襄阳定居，是以襄阳此时亦有一路宗王盘踞。不过这些与江渊无关，他与赵敏穿过襄阳，转了条路便向北面大都行去。襄阳城门口那些值守兵卒眼见两人一身武林中人打扮，还浑身的煞气，也不敢招惹，因此无风无浪的过了襄阳城。
两人一路向北，十数日已赶了大半的路程，离大都已不再遥远。赵敏已换去了那一身明教服饰。不过为了方便，换上的仍是男子衣衫，衣衫成淡青色，是江渊在笑傲世界所用。赵敏本不愿穿江渊的衣衫，但她身上的那身明教白装早已被尘土扬成灰色，江渊又不肯耗费功夫停留让她去买，只能无奈换上这身青色衣衫。之后每当衣衫污秽，江渊拿出的都是相同的服饰。
这一日，真定府城遥遥在望，不多时，便到了府城门前。门前值守的蒙古兵丁本来昏昏欲睡，听到马蹄声响，抬眼看去，忽得一下清醒过来。只见数丈外两骑汉装男子，一人一身紫袍，一人一身青衫，正打马向这边行来，汉人！竟是汉人！两名兵丁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自皇上下了屠汉令来，大都附近的城池已经被屠戮的没了一个汉民，这些汉民的脑袋现在可是能到上官哪里换成银钱用使的。其实汉民与蒙古人的面相差别并不是特别大，但蒙古族人因长期的游牧生活习惯喜欢眯起眼睛，所以蒙古族人眼长而细，鼻子也因此较长而扁，是以从面相上还是能够区分清楚的。
不过这两个兵丁也并非蠢人，现在还敢在距大都不远的城池大摇大摆的靠近，想来应该有着不俗的武功，定然不是自己两人能对付！因此互视一眼后，左边那个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牛角小号，“呜呜呜”的吹了起来，这是蒙古军中召集同伴的号角。
江渊数丈外看到城门左面那个兵卒忽得取出号角呜呜的吹了起来，眼光一闪便大体明了，不过他并不在意，继续带着赵敏前行。赵敏则是脸色微变，她自是知晓屠汉令之事，这所谓的屠汉令自然不是皇帝发出，蒙古帝位空悬已经有一年之久，这屠汉令便是各路宗王商议出来的结果。那些宗王虽忌惮易水楼的刺客，但这么放过易水楼又不甘心，便商议了这么一个办法。
赵敏脸上流露出一阵担忧，拽了拽身边的江渊道：“我没带郡主的令牌，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那是蒙古集结人马的号角，怕是前来围剿我们的。”她脸上的担忧自然不是为了江渊，而是为了即将出现的蒙古兵卒，虽说这些兵卒并不见得是蒙古儿郎组建，但好歹也是自己蒙古帝国的力量，她怎愿意他们被江渊斩杀？
江渊轻笑一声道：“为何要离开？若他们敢来围剿，不过是多费一番手脚斩杀便是。”赵敏气道：“你……”眼看城门在望，也不多说，伸出玉手，便去拽江渊马缰，想要带江渊离开这里。只是江渊的武功岂能让她得逞？只听江渊淡然道：“莫要胡闹！”说着随手一指，便点住了赵敏穴道，顺便还把赵敏的马缰拽到了他手里。而赵敏瞬间便身子一僵，无法再动，只急的双眼溜溜直转。
城门口两个兵丁眼看两骑汉民到了城门前数丈，举起手中长枪交叉堵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