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曲中人

钢牢之中，当的一声，江渊抛下手中短剑，开口说道：“赵姑娘，以你的武功和智计，要是闯荡江湖，定然也能留下一番名号，但今天我告诉你，这江湖也好，天下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不过是徒劳罢了！”

赵敏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江渊不再多说，脚尖一点，人已到了钢牢之外，毕竟他不是那么猥琐龌龊之人，稍加捉弄即可，也不是非要看这么一个大姑娘方便到自己裙子上。上来后，跨过几步来到钢牢对面坐下。

不多时，赵敏也从钢牢跃了出来，粉面之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润，看到对面的江渊，又是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关了钢牢后径自回房清洗歇息。大概是恼怒江渊的捉弄，也不着人安排他的房间。江渊笑着摇了摇头，他如今的武功，只需凝聚武道真意，便能如陆地神仙一般。武道真意，是人体精气神中的神来凝聚，因此他此时精气满溢，神气充足，数日不睡并无多大问题。

圆月高悬，已上中天，银光洒下，为这万物绘上一层银边。水阁四周，有灵芙暗香，随清风送爽。如此月色，怎能无酒？江渊将心神探入空间，正欲取一壶美酒，忽的探到旁边的一具古琴，愣了愣便将古琴一同取出。这架古琴，普普通通，最多做工精良，并非什么古物，乃是笑傲世界买来。记得用他曾奏过那一曲笑傲江湖，不过，那已是近十年前之事了。十年间，他的容貌未有大变，但在一方世界，十年已足够改朝换代，沧海桑田！十年，已能让一个妙龄女子韶华不在。

将古琴放在桌上，琴身依然光亮如新。武神空间是一个时间静止的奇异空间，放置进去的东西，拿出来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因此，哪怕将近十年，这架古琴也未有损毁。拨弄几下琴弦，古琴发出仙翁仙翁的琴韵。江渊一时来了兴致，将琴弦略做调试，铮铮铮的琴韵响起，正是那一曲笑傲江湖。只是历经十年之久，他的琴声比起在笑傲世界，似乎又多了点说不出的意味。

赵敏从钢牢出来，清洗一番，将短剑放于枕边，和衣而卧。庄上有这么一个武功奇高之人，还对蒙古充满敌意，她可不敢脱衣睡下。从落进钢牢，到此时月上中天，足足有五六个时辰，她也有些困乏，便不曾回到闺房，而是在这水阁不远处一间客房安歇。怎想刚刚闭眼，忽得听到叮咚叮咚的琴声自水阁传来，

赵敏恼怒起身，这堂堂明教教主恁地气量狭小，不就未曾给他安排客房歇息么，大半夜弹什么琴奏什么曲，他是明显也不想让自己睡好！穿上绣鞋，便欲前往水阁。她身份尊贵，平日各种传世名曲也不曾少听，走至门前，忽然发现此刻传来的曲子，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极为精彩，自己竟闻所未闻，当即驻足不前，静静倾听。

绿柳山庄，夜，月明星稀

一身嫩绿衣衫的少女，在一间客房中静静的品味着一首闻所未闻的曲子，睡意不知不觉消失无踪。不知如何，少女竟自曲中听出了一种断梗飘萍的味道，那不是自哀自怨，顾影自怜，而是一种踏遍千山，孑然无伴的孤寂！少女轻摇螓首，想那堂堂易水楼主，又是新任的明教教主，武功盖世，部众无数，身侧定然佳人环绕，怎会生出这种想法？

轻轻推开房门，少女来到水阁之外，但见月光洒下，水阁中坐着一挥袖抚琴的紫袍男子。男子嘴角笑意浅浅，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他人看之不透的东西。但她却能肯定，那不是雪月风花的淫靡，亦非王图霸业的峥嵘。少女非是诗人亦非才女，却在心头自然而然的浮现一句‘亦应有泪垂知己，只恨无言对俗流’。

这时最后一声琴韵落下，结束了这精彩无比的一曲。江渊嘴角轻扬压下琴弦，说道：“夜至子正，郡主踏月而来，莫不是要与江某一同赏月品酒？”赵敏瞥了眼圆若银盘的明月，移步到桌前坐下，冷笑一声道：“小妹竟不知江大教主还有这手琴艺，做个乐师倒是绰绰有余了。”乐师在此时乃是贱籍，多数乐师都是在青楼以声色娱人，地位低下到不可想象。不论适才有何种感慨，此时仍是恼他扰了自己歇息，因而出言讥讽。

江渊笑笑，并未接话，赵敏看他并不接话，现在已经出来，就算返回一时半刻也无法安歇，便问道：“你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江渊道：“这曲名为《笑傲江湖曲》。”赵敏疑惑道：“《笑傲江湖》？不曾听过，不过听这曲名，不像是勾栏瓦舍的伶人所做。”江渊道：“此曲乃是两位江湖中人所做，二人一正一邪，却志趣相投，以音律相交，谱下这曲《笑傲江湖》！”

赵敏正欲说话，江渊却忽得说道：“出来吧不用藏了，你能瞒过别人耳目，还能瞒过本座不成？”她脸色一变，他察觉了什么？难道……未及细想，两人身旁突兀得现出一道诡异黑影，黑影一现身便向江渊拜倒：“属下天杀分楼杀一见过楼主！”赵敏脸色微白，果真是易水楼的刺客！此时屠元令虽说已然终结，但她知道易水楼中有着一种任务机制，一但被所发任务列为目标，就要面对易水楼不死不休的刺杀！

易水楼曾下过一道长达一年之久的屠元令，那段时日，不论是耄耋老者还是嗷嗷幼儿，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只要是蒙古人，都有可能沦为其目标，其行径简直是丧心病狂！那时候朝中勋贵方才明白，一个武林门派竟能如此可怕！他们不是不知道有江湖武林，只是一直以来他们觉得所谓的江湖中人，不过是一群只会舞刀弄剑的草莽罢了，经此一事方放下对这群武林中人的轻视。

几乎所有的蒙古人都有可能遭到刺杀，汝阳王府自不例外，好在赵敏手下有不少武学好手，玄冥二老更是武林少有的绝顶高手，再加上汝阳王府本身的隐卫，这才击退了易水楼一波一波的刺客，而王府死去的仅是一些微不足道之人。一年多以来，汝阳王府在围剿易水楼上未有多大建树，却也弄到了不少相关情报。据她所知，一百零八分楼主皆以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星象为名，下属则以星象中字加数为号，数越小武功越高，此人自称杀一，应是仅次于天杀星这个分楼主的人物！

以往有玄冥二老和隐卫的护持，她自不惧这易水楼刺客，但最近她已将玄冥二老派出，这杀一能出现在这里，要么是隐卫都不曾发觉，要么是隐卫已遭不测！好在今晚有易水楼主在此，不然说不准便要命丧甘凉了！回过神来正听到江渊道：“回去传令天杀星，让他把关于这位敏敏郡主和汝阳王的任务下了吧，再将这条令谕也传与其他分楼。好了你退下吧！”杀一道：“谨遵楼主令谕，杀一告退！”说完便如一缕青烟，倏忽不见！

江渊再拿出一个酒杯，斟满后推了过去，轻笑道：“郡主受惊了，喝杯酒压压惊。江某已压下楼中对郡主及汝阳王的刺杀，郡主可以放心了。”赵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酒杯一口饮下。被瞪一眼江渊倒不甚在意，反而举杯相敬，观美人儿轻嗔薄怒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闲话半响，一个见闻广博，一个熟稔武林，互为死敌的两人竟相谈甚欢!谈到兴处，赵敏似乎忘记了身陷敌手之事，豪饮连连，这股豪气不让须眉男子。江渊拿出的美酒，虽口味极佳，后劲却是极大，以他的功力，尚需运功化解，赵敏功力浅薄，如何禁得？加之此时本是夜半，再次困意翻涌，酒劲一催，竟尔伏桌睡去。当她清醒已是第二日清晨，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掀开锦被，忽觉一股凉意袭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清洁溜溜不着片缕！心中大惊之下忙又钻进锦被，回顾四周这里正是自己闺房。

赵敏仔细回想了一番，只记得昨夜从钢牢出来，那明教教主夜半抚琴，自己出去后两人饮酒闲谈，那人打发了一个易水楼的刺客，自己则不知道什么时候醉了过去。此时身无寸缕，让她心中发慌，不知道那反贼头子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她毕竟不是普通的民间女子，片刻后冷静下来，细细感受，但觉身上并无不妥，稍稍放心，之后喊道：“来人！”刚喊完就有两个小丫鬟从里间走出，两个小鬟出来行礼道：“郡主。”赵敏一看，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心下又定了几分。

两个小鬟行完礼，便有一个去拿来了郡主平日所穿的衣衫。赵敏接过衣衫问道：“我昨夜是怎么回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