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酆都魅影

真定府城中,一间简易的茶水摊前,南宫斐、碧涓、罗隐及曲未央四人找了一处方桌而坐便在这里品茶闲谈。

南宫斐小酌一口茶水说道:“此番去玄天盟闹事虽然也算是泄了我这心中怨恨,但《龙归诀》经书已毁,轻风细雨剑的剑谱又无法拿到,却也徒劳无功。况且以我现在的功力竟连上官毅的一剑都无法接住。”

罗隐见南宫斐意志低迷,免不了在一旁开解道:“斐儿,这凡事欲速则不达,你如今掌法初成,还需历练。况且冯远昌今日已非你对手,你又有何不满意的呢?”

碧涓也在一旁劝道:“就是啊斐郎,你也不要太过消沉了,毕竟有师叔在,你的功力一定会与日俱进的。”

罗隐听了碧涓的话后,哈哈一笑指着南宫斐道:“你听听,还是小丫头嘴甜会说话啊。”

曲未央这时也道:“公子其实不必灰心,我倒是觉得上官毅今日说的那句不无道理,既然公子已经是这经书传人了,那么就一定有机会再得到经书的。而至于那剑谱,就如罗大侠所说的那般,没有落入奸人之手,便已是好的了。”

南宫斐淡然一笑道:“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人正交谈间,忽见街市上人头攒动,一同簇拥着朝同一方向而去。罗隐素来喜爱热闹,见此情景不由得探起头来观望道:“前面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热闹可看。”

南宫斐一笑道:“既然师叔好奇心盛,那我们就和这路人同往,前去一探究竟吧。”

几人付了茶水钱,便起身随着一群一同前去。行至一处高台前那伙人群方才止歇。南宫斐站在人群中放眼望去,只见那高台之上插着一面旗幡,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苍天不毁,魂风不灭。”

见到“魂风”二字,南宫斐顿时便如仇人见面般地分外眼红,他怒不可遏地便要纵身冲向高台却被身旁的罗隐一把拉住。南宫斐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罗隐,罗隐则摇摇头道:“切莫冒失,看看情况再说。”

再看那高台之上,一位身着黑衣、脸色阴郁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向着台下众人深施一礼之后道:“各位父老,在下乃是当今魂风教教主白晓凡。今日来此贵地是想在此挑选一些尚武之人做我魂风教弟子。”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的人说魂风教早已灭门;还有人说魂风教乃是邪门歪道,更有的人如同南宫斐一样,说是魂风教杀死了南宫云夫妇,扬言要将其置于死地。

白晓凡见台下众人如此反应,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当即一笑朗声道:“众位稍安勿躁。我知道众位心中所想,认为魂风教在二十年前做了杀死南宫云夫妇的不义之举乃是邪门歪道,但此举却是段奇峰一人造成,是他执教无方,不该全怪在魂风教头上。况且事发之后,玄天盟敬林长老也血洗了魂风教,也算是两不相欠,大家又何必耿耿于怀?我白某不忍一武林门派竟如此没落,所以今日甘愿承受千夫所指也要重振我魂风,只愿有志同道合之士与我一同建造此大业。”

为了使众人心服,白晓凡抽出佩剑,割掌为誓道:“我白晓凡今日在此立誓,执掌魂风教后一心传承魂风武学,将门派发扬光大,绝不会挑起任何武林争端。另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盟中弟子使用混风阴毒。若违背此誓言,便叫我天诛地灭死于不祥。”

毕竟台下的一众凡夫俗子并不十分在意江湖恩怨,见白晓凡如此,那些原本认为魂风教乃是邪门歪道的人也不过骂了几句便自行离开,也没有义愤填膺地将白晓凡赶走。而那些原本便对魂风教没什么坏印象的人已然留了下来想在凑凑热闹。

白晓凡其实并没有多在意众人的反应,他早早地便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南宫斐。见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白晓凡不由得诡异地一笑。

南宫斐此刻早已是怒火中烧,若非罗隐在一旁用力拉住,南宫斐早已跃上高台与白晓凡大动干戈起来。罗隐看出南宫斐已在一旁蠢蠢欲动,便连忙将其拉到一旁,厉声喝道:“斐儿,你给我冷静一点。”

南宫斐有些难以指控声嘶力竭地哄道:“那姓白的在此妖言惑众,我怎能袖手旁观?”

罗隐轻哼一声道:“我看你是想报一己私仇吧。”

南宫斐反问道:“这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罗隐道:“想当年你爹娘英武盖世,可却也死在了魂风阴毒之下。以你现在的功力冒然上去岂非找死,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做傻事?”

南宫斐颇为义愤填膺地说道:“正是因为他魂风教杀了我父母、害了我师祖,我才更要和他拼命。”

罗隐道:“杀你父母、害你师祖的是段奇峰,他早死了。”

南宫斐依旧不依不饶地道:“我与魂风教不共戴天,只要我南宫斐在世一天,就与其势不两立。”

罗隐轻叹一声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是这魂风阴毒能够摄人心魄你也不是不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水平能够抵挡吗?这般大了却还是意气用事,你父母若在天有灵,会同意你今日的做法吗?”

南宫斐仍旧争辩道:“我见他白晓凡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罗隐道:“这白晓凡是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好说,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当年的段奇峰也不是你爹的对手,可结果呢?若不能抵挡魂风阴毒,则一切都是空谈。”

南宫斐顿时哑口无言,但心中却仍是老大的不甘愿。碧涓在一旁看出了爱郎的心思,便问道:“师叔,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功夫是可以抵挡魂风阴毒的吗?”

罗隐思量良久之后点点头道:“有,不过需要斐儿有胆量闯入那酆都鬼城,去跟城主宗谦学来魅影剑法。”

酆都,自古便有鬼城之称。相传东汉末年,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吸引来不少巫术,成为了后来的“鬼教”。公元198年,其孙张鲁成在酆都设立“平都治”,此处遂成为了道教的传教中心。后来道教又称其为“罗丰山”,说这里是北阴大帝所治理的鬼都,酆都鬼城也就由此而来。

而后,一些鬼教弟子便称自己为北阴大帝的传人,在酆都研习巫术,以鬼神之说来迷惑俗世之人。如此做法虽不算妖言惑众,但却也迷惑人心。千百年来仍旧有不少人请来这些鬼教弟子来为自家做法事,以求破财免灾。

而如今的酆都城主宗谦亦是鬼教弟子,从小学习巫术,但他深知这些巫术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把戏罢了,以致于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这宗谦生来便是个武痴,自幼便习得百家之拳,更是将巫术与武功结合在一处。接任城主之位后,他下令城中弟子不得再到外界去做法事,专心研习武功,是以在他的带领之下,酆都鬼城原本一个鬼神巫教,俨然成为了江湖门派。

此刻就在酆都城外一条林荫小路上,南宫斐、碧涓、罗隐三人便走在这里。这条小路极其狭窄幽长,路两旁的树木横生、遮天蔽日,即便是艳阳高照,这条小路上也丝毫透不进一点阳光。林中虽也有鸟叫蝉鸣,但听上去却是那样得凄厉悲凉。在这样一个荒凉的环境下,碧涓一个女孩子不禁也害怕起来,她紧紧地拉住南宫斐的手臂托在南宫斐身后,声音颤抖地说道:“斐郎我怕。”

南宫斐虽知这一切皆是假象,但此处的环境确实渲染的有些可怖,南宫斐自然也是会有些胆战心惊。但在碧涓面前,他还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罗隐早已感觉得到南宫斐声音当中的颤抖,便问道:“斐儿,你可知道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什么路吗?”

南宫斐四下看看说道:“看这四周的环境样貌,我们走的应该就是黄泉路了吧。”

听到“黄泉路”三个字,碧涓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她略有些抱怨地在南宫斐肩头轻敲一下,都起小嘴说:“你就不会说些别的吗,说这个多不吉利。”

罗隐见了,不由得嘿嘿一笑,对碧涓说:“丫头,斐儿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酆都城外的黄泉路。丫头,你想想,你都是走过黄泉路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碧涓又被吓得躲在了南宫斐身后,探出头来说道:“师叔,别说这些。”

南宫斐一笑蓝过碧涓,接着又对罗隐说道:“师叔,这么一条林间小路却也被他弄得如此,可见这酆都城中的人都爱做着表面文章。”

罗隐道:“这些个场景自打酆都鬼教建立以来便就如此,所以时至今日也未曾变改。不过这当今的城主宗谦却是一代豪杰,他将武功与巫术相结,自创魅影剑法,更身兼百家拳法,着当今武林之中能接的上他百招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这位宗城主会使巫术,而那魂风阴毒又是邪术,用巫术来克制邪术自是再好不过。只不过不知道我能否有此机缘从他那里学来这魅影剑法。”

罗隐笑了笑道:“心诚则灵。”接着他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一边朗声道:“快些走吧,这黄泉路上可不停留啊。”

南宫斐一笑,拉过碧涓道:“涓涓,我们走。”说着,便和碧涓一同跟了上去。

走过黄泉路,远远便见到那鬼门关在面前矗立。那鬼门关外一群教徒所扮的孤魂野鬼在四处游荡,他们身着黑白两色披风遮住全身、手脚竟也未路在外面面目也被颜料画得狰狞可怕。更为恐怖的是,竟看不到他们的双脚在地上走路,真的就悬于半空向前游走。四下里密不透光,自然也无法看到他们的影子。

再看那鬼门关内,竟是死寂一般的黑,隐约间飞出一缕烟雾,却是极其地阴森。碧涓声音已经有些哆嗦地说道:“不会真的有鬼吧?”

南宫斐忙出言安慰道:“不会的,涓涓别怕,这些都是他们虚张声势而已。不过不用双脚就可以悬浮于半空中自由行走,如此轻功果真非同小可。由此可见这城主宗谦的武功自是深不可测。”

罗隐这时故意指了指鬼门关里面对碧涓道:“丫头,再往里走可就是酆都城了,那里更是吓人,你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啊?”

碧涓连忙一挺胸脯道:“我当然会进去啦。”紧接着她却又躲在南宫斐身后小声地说道:“我才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南宫斐和罗隐二人被碧涓这一句话逗得不由得捧腹大笑。南宫斐虽然脸上含笑,但却紧紧地抓住碧涓地小手说道:“放心,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要跟紧我,别松手。”

碧涓娇羞地点了点头,死死地抱住南宫斐的臂膀,一步不离地跟着南宫斐走过鬼门关,一同进了酆都城内。

那酆都城内更是暗无天日,虽算不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却也是漆黑一片。南宫斐等人也是靠着隐约的光亮,投石问路般地摸索着向前走去。

三人行至一处殿前,忽从一旁闪出一人拦住去路,厉声问道:“呔,来者何人,到我鬼城何干?”

南宫斐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只见此人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头裹方巾,身着锦袍,左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右手上握着一杆枯笔,便笑着问道:“阁下莫不是崔珏崔判官?”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说的那个是死判官,我是活判官沈护。”

南宫斐也不由得轻笑一声道:“那阁下这样的扮相岂不是在装神弄鬼?”

罗隐这时在一旁训斥南宫斐道:“斐儿不得如此无礼。我们此番前来毕竟是有求于人,言语之中也该客气些。”

那沈护倒是对此不以为然地一笑道:“无妨。阁下非鬼,我亦是人。而这世上之鬼,无非只在在你我心中。不知几位前来我这鬼城做鬼,又是再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南宫斐一拱手道:“沈判官,在下南宫斐,这位长者是我师叔罗隐,我身旁的这位姑娘是我的妻子百里碧涓。我三人此番前来是想见你们城主宗谦,求他答应我们一件事。”

沈护思索了一阵道:“南宫斐,若没记错你应该是大侠南宫云与洛阳独秀陈灵之子,玄天盟的奉经弟子;罗隐大名如雷贯耳,一套百无一用掌更是连城主都惊羡不已;百里碧涓,你应该是真定府中的一介女贼吧?”

南宫斐听了连忙出言辩解道:“我妻子早已弃恶从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底细的?”

沈护一笑道:“我们鬼城虽不与你们外界有任何的瓜葛,但外界中的人和事我们鬼城的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南宫斐听了这话,不由得如芒在背,冷汗倒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若真如此,那岂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

沈护看出了南宫斐眼神当中的慌张,他笑了笑道:“无论人世还是阴间,皆讲究个惩恶扬善。我这本上记得明明白白,做了善事的,自有万民去拥护,而这做了恶事的,我们鬼城自然会去找他的麻烦。”

南宫斐似乎也领悟到了一些道理,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沈护这时又道:“我们城主虽少于外界往来,但也从不阻止外人前来找他。不过你们要求他办事,一切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办。话我就说到这,城主就在殿内,你们进去找就是了。”说着便伸手向殿内一引。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多谢了。”说着便同碧涓、罗隐一同进了殿内。

那殿内虽不及殿外阴森,但却十分空旷。几人径直向内走去,发现这殿内竟无半个下人,不知是这宗谦生性多疑,不许任何人靠近近前,还是他自视甚高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他的近前。

行至路端,只见那厢墙壁上落着一张狼型牙床,在这牙床之上,侧卧着一人,南宫斐虽看不清这人的脸,但见他身着狼袄,身体极其得魁梧健硕。那人缓缓从牙床上坐起,南宫斐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排浓眉连心张,两颗虎目透寒光。鼻直口正不偏倚,棱角分明显刚强。不怒自威凶神煞,掌管魑魅与魍魉。

南宫斐走上近前,施礼道:“南宫斐见过宗谦宗城主。”

那酆都鬼城的城主宗谦微一抬眼帘,看了看南宫斐说道:“既然沈护放你等入我殿内,那么你们自然是有求于我,而我的规矩也很简单。我平素尚武,喜欢以武会友,今日入我殿内的这些人若都能接上我百招,那么纵使是要了我宗谦的命,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南宫斐听了宗谦的条件后,不由得愁容满面,暗想宗谦给出的条件太为苛刻。试想这世间能有几人可以接得住他的百招?更何况碧涓乃一介女流,又如何能与之对敌?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输人不输阵,南宫斐此刻也只能够铤而走险地上前说道:“和我同往的这两位,一位是我师叔,出于孝道,他的这一百招我替他接了;另一位女子是我妻子,想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与宗城主对敌?故而她的这一百招我也接了。再算上我自己的,在下便斗胆来接一下宗城主的三百招。”

“什么?”宗谦猛地纵身从牙床上跃下,眼神当中大放异彩地道:“你当真敢接我这三百招,莫不是儿戏?”

罗隐这时也将南宫斐拉到一旁道:“斐儿,这可是三百招,你能接得住吗?”

南宫斐一笑,看了看师叔罗隐又看了看宗谦说道:“我既有胆量来着酆都鬼城,自然有胆量来接宗城主的这三百招。至于能否接住,也要试过之后方见分晓。”

宗谦朗笑一声道:“好气魄!试问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自称是英雄豪杰,却没几人敢来接我这一百招。而你却是第一个提出来要接我三百招的人,如此气度与胆识果然与众不同,我宗谦不免也要高看你一眼。话不多说接招吧。”

这时碧涓连忙在一旁对南宫斐喊道:“斐郎,你要多加小心啊。”

南宫斐微笑一下,说道:“无妨,我和宗城主只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宗城主不会伤到我的。”说着又对宗谦说道:“宗城主请亮招吧。”

那宗谦也不搭话,直直一拳便冲向南宫斐胸膛袭来。如此平常且毫无花势的一招,却蕴含了无穷劲力。那一拳虽未至,但南宫斐却早已从拳风当中感受到了他的威力,连忙双臂架十上前抵挡。

就当南宫斐的双臂与宗谦的铁拳相撞之际,南宫斐顿觉双臂生疼,宗谦的那一拳竟比铁石还要坚硬。南宫斐不由得被这一拳逼得连连后退。他连忙退出一脚,用力踩在地上是自己的身体停住,然后运足丹田真气,猛地将双臂一抬,推开了宗谦的铁拳。

但只这一招,南宫斐便已觉得自己元气将枯,手脚酸麻,已然是浑身无力。他知道这一拳宗谦只是在试探自己的底,并未用尽全力。也因此他对宗谦的武艺更是大为叹服。

宗谦并未就此退让,他接二连三地向南宫斐进招。而南宫斐此刻已早没了招架之力,只得东闪西避,是自己尽量不被宗谦伤到。

二人一进一躲,来来回回三十余招后,宗谦已看出南宫斐的实力,便也无心再与他相斗下去,便虚晃一拳。南宫斐不知是计,正躲闪间,腹部猛地被宗谦一掌拍中。

那宗谦并未用力,但南宫斐却也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碧涓见了连忙跑过来将南宫斐妇道怀中,关切地问道:“斐郎,你有没有事,伤得严不严重?”接着她又板起面孔,一脸怒气地对宗谦道:“不是说好了点到为止,你为什么还要打伤他?”

宗谦道:“南宫公子果然是勇气可嘉,宗某自然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不过公子却连我的三十招都无法接住,又何谈三百招之多?我看公子还是请回吧?”

南宫斐这时咬着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说道:“我不是还没死嘛,我们再来。”

听了南宫斐的话,宗谦竟也愣住。良久之后他才笑道:“宗某今日果然是得遇知己,那好,我就成全你。”说着他猛地挥舞双掌朝南宫斐的下盘击去。

南宫斐见宗谦双掌袭来,猛地向上一跃,跃至宗谦头顶。然后又凌空一翻,头下脚上地猛然祭出一掌,向宗谦的天灵盖拍下。宗谦见了南宫斐的这一掌,竟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忙将双掌举过头顶招架。

但那宗谦毕竟太过轻敌,他只想着自己能够招架得了这一招,便未使用内力。而南宫斐却是将全身的内力与劲力都集于这一掌之上。宗谦不曾留意,却被南宫斐这飞来一掌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最终败在了自己的轻敌大意之上。

而南宫斐的这飞来一掌正是百无一用掌当中的第二十五路掌法名曰“万般下品”。

罗隐见了也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好一招万般下品,我们反倒是赢了。”

南宫斐此刻已落在地上,他对着宗谦谈谈一笑道:“宗城主,在下虽未接得住你的三百招,但却用这一招险胜于你,也算是满足了你的条件吧。”

宗谦此战虽败,但却大为开怀,他朗笑着一把揽过南宫斐道:“痛快,真是痛快。宗某败得心服口服。南宫公子,若论武艺,这天下间能胜你之人不在少数,但若论胆识气魄和对局势的扭转控制,只怕这天下间无人是你的对手。而且这百无一用掌果然非比寻常,宗某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南宫斐也施礼谦道:“宗城主谬赞,在下不过是险胜而已。若论武艺功力,莫说是我,便是我师祖敬林长老重生,恐怕也未必是城主对手。”

宗谦笑了笑道:“宗某少时独自练武之际,敬林长老正是宗某的假想敌,时至今日宗某也不敢说自己是敬林长老的对手。公子既然胜我,我自是会答应公子的一切请求,公子有何事就只管说吧。”

南宫斐道:“倒也并非其他之事,在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请城主将那魅影剑法倾囊相授。”

宗谦沉吟片刻,但还是爽快地答应道:“好,既然宗某有言在先,那么这魅影剑法自当传授于公子。只不过宗某不解的是南宫公子何以对我这魅影剑法如此青睐?”

南宫斐道:“在下是为了报仇。想必宗城主也知道二十年前在下父母惨死在魂风教段奇峰手上的事。虽说段奇峰已死,但就在近日在下却看到一个名叫白晓凡的人在重整魂风教。在下与其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无奈何这混风阴毒确是抵挡不过,而这普天之下只有魅影剑法可以破解混风阴毒。在下为报父仇也唯有斗胆前来和城主学这剑法。”

宗谦听闻过南宫斐的用意后,不禁点了点头道:“南宫公子,于情于理这魅影剑法我都应传授于你。不仅如此,我的那把魅影剑也会在你学成之后一并赠与你,助你报得血仇。”

南宫斐也不推辞,施礼称谢道:“如此便多谢宗城主了。”

宗谦颔首一笑道:“随我来。”说着便向牙床后的一条甬道内走去。

南宫斐答应一声,又和碧涓、罗隐交代几句后,便也一同跟了上去。

二人走入甬道内,宗谦便言传身教地将魅影剑法的招式、口诀及心法统统传于南宫斐,南宫斐耳听心记、眼观身练,半日之内便将这魅影剑法习来。

学成剑法后,南宫斐暗自思量自己刚刚乃是侥幸取胜,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不由得有些心中惭愧,便对宗谦道:“宗城主,适才在下侥幸胜你,如今又学了你这剑法,不免有些受之有愧。为了不使在下心存愧疚,在下要如实相告宗城主一件事情,不久前《龙归诀》再度现世,而我就是那经书传人。”

宗谦不由得又惊又奇地看着南宫斐道:“难怪公子气度不凡,原来你便是那经书传人。”

南宫斐将头一点说道:“不错。但是我如今却仍旧没有练成经书上的武功,只是看到了那上面写的一首禅诗。虽说那传言中说非经书传人得知经书一字便会毙命,但宗城主却非比常人。今日为报宗城主传剑之情,我便将这禅诗讲与你听,若是宗城主有机缘能够领悟到其中奥秘,那边是城主的造化。”

宗谦生性爽朗,听南宫斐如此说,便也豪不推辞地一口答应道:“好,如此宗某便要洗耳恭听了。”

南宫斐点点头,张口将那经书上所记的禅诗讲与宗谦。宗谦虽当场便将那禅诗记住,但至于其中的奥秘却是要他慢慢参悟得到的。

而后,宗谦果然言出必行地将魅影剑拿出,赠与南宫斐。南宫斐接过剑后负于背上,同宗谦一同出了甬道,又返回到殿内。

二人入殿后,宗谦对着南宫斐几人道:“今日宗某与南宫公子一见如故,特恳请几位在我这酆都城内逗留些时日。”

南宫斐见宗谦如此盛意,便也不推辞地答应道:“既然宗城主盛意拳拳,我等却之不恭。”

宗谦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且叫下人备下酒宴。若公子不弃可趁空在我这酆都城内走走。”

南宫斐点了点头,又看向碧涓道:“涓涓,左右无事,我们就四下走走如何?”

碧涓答应一声道:“也好,那我便陪你。”

斐涓二人出了殿,沿着甬道,走过望乡台,看过三生石,方行至忘川河畔,奈何桥头。见此情景,南宫斐不由得心生感慨,将碧涓搂在怀中道:“碧涓,你我走了这一遭,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一回,今后的这声生生世世我必将与你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碧涓也与南宫斐紧紧相偎道:“斐郎,这里虽是鬼城,但一想到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走上这奈何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我只盼若真的到了阴曹地府的那一天也一样能与你一同走上这一遭。”

南宫斐笑道:“到那时我一定陪着你,永不相负。”

碧涓甜甜一笑,忽看到忘川河畔盛开着的彼岸花,喜道:“斐郎你看,那彼岸花开得好美。”

南宫斐道:“你既喜欢,那我就给你摘下一朵。”说着南宫斐凌空一跃,跃至河畔信手揪下一朵彼岸花又跃至碧涓面前,将那花朵递到碧涓面前道:“彼岸花开。”

碧涓嫣然一笑,接过那彼岸花,含羞地道:“盼君子来。”

南宫斐一笑将碧涓揽入怀中。此刻就在这生死轮回的奈何桥前,斐涓二人的情感却得到了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