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住着白熊

“一杯摩卡就好。”意识到自己刚才点了两杯咖啡的梁葆光无声地笑了起来,当某些事情变为习惯就难改了,像是某些事情一旦成了回忆便再难抛却,“算了,还是给我两杯摩卡吧。”

“先生,您确定是两杯……”站在柜台后面飞快按着收银机上按钮的服务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抬头看了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视线,这个男人的笑容灿烂得叫人目眩。在亲见之前总是很难想象人的笑容会有这样的魔力,仿佛清晨拉开窗帘照进卧室里的第一缕阳光,有像是早春暖风吹佛下绽放的第一朵多被银莲,让她忽然记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时候,舔了舔甜筒的尖。

“是,我确定。”梁葆光依然那么笑着,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笑容才是最完美的武装。

“好的。”明明想看却又不敢直直地盯着,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在目光扫过男人的脸庞后又赶紧避开,生怕被人注意到。这个做暑期兼职的小女生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都跟平时有些不同,“一共是一万九千六百元。”

递过自己现金卡的时候,梁葆光忽然指着自己的心口,“知道吗,其实这里住着一头白熊。”

“白熊?”长得娇小玲珑的女服务生困惑地歪着头,身上的咖啡店的制服让她颇为可爱。

“NeverMind。”拿起单据和震动铃后梁葆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柜台,只是一时感性爆发而已,他可不想和一个年纪可能比他小了一轮的女人解释什么叫“白熊效应”,如果想要找人倾吐一番,他有许多更好的选择。

“白熊效应”又被称为反弹效应,源于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心理学教授丹尼尔·莫顿·魏格纳(Daniel·Merton·Wegner)的一个实验。他要求参与者尝试不要想象一只白色的熊,结果人们的思维立即出现强烈反弹,很快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白熊的形象。

对于伤心的回忆,人们总会提醒自己不要回想,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与本人意愿相反,越是不要记得不要做的,却往往越是会回想越是会做,这就是心理学中的白熊效应。

人总要学会在遗忘中活下去的,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C27本就是一家网红咖啡店,专门过来拍照片,好发在Instagram上炫耀的女人相当多,故而店里面显得有些嘈杂,梁葆光只好带上耳机按下播放键闹中取静。播放器被他设置了随机播放,出来的是Jibbs的成名曲《ChainHangLow》,乐曲欢乐明快,让他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了出来:“CouldYouThrowitoverYaShoulda?”梁葆光自问,真能像歌词一样将它抛之脑后吗,不能。

见轻吹鸟毳,随意数花须,只千万之人中捉手一握,从此怕回头,无非心知有你而已。

思绪飘远连感知都钝了些,等回过神时梁葆光愕然发现面前坐了个女人,黑T恤蓝牛仔裤和小白鞋的搭配干净简洁,不过在室内还戴着个大大的墨镜略有些作,尽管脸被遮住了一半,但他只看下半边儿也能判断出是个美人,“抱歉,我们认识?”

“昨天凌晨才刚见过,这么快便已经忘记了么?”李智贤是个嘴闲不下来的女人,一闲下来就想吃东西,因为体重的问题经纪人不知道跟她谈过多少次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她们公司在奉恩寺旁边,距离这儿只有两站路远,下午她忽然想吃芝士蛋糕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找位置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坐着发呆的梁葆光。

李智贤嫌麻烦怕被别人认出来,只想吃东西不想多事,所以原先没打算跟梁葆光搭话的,选择在他旁边找一张桌子坐下,然而坐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伴儿,只是戴着耳机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你有故事我有酒,晚上如家走不走,女人最吃不起的就是这种“有故事的男人”的套路。

“哦,是你啊。”低头瞄了一眼,梁葆光发动了他的技能看胸识人,成功地确认了目标。李智贤跟他只是在便利店的门口一起抽了几支烟,又随便聊了聊有的没的,但她足够漂亮也足够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等下,我去拿一下我点的东西。”

“怎么有两杯咖啡,在等朋友吗?”梁葆光再次上楼的时候,李智贤立马发现他端着的托盘里有两杯咖啡。

“我特别喜欢摩卡,所以一块蛋糕要就两杯咖啡吃下去。”梁葆光信口胡诌道。

“哈,信你才有鬼了。”芝士蛋糕不是校村炸鸡,摩卡咖啡也不是Cass啤酒,李智贤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两杯咖啡吃一块蛋糕的。

梁葆光耸耸肩,他也不需要李智贤相信,“昨天不是说最近要出新专辑,工作很忙的吗?”

“再忙也不能不吃东西啊。”伸手一摸自己依然圆润的下巴,李智贤就忍不住叹气,如果不是恢复期太长还跟回归舞台冲突,她都想去做个抽脂手术了。尽管每天都告诫自己要管住嘴巴控制食量,可一旦想进食的欲望上来了,大脑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你呢,没几个游客会像你这样子,明明是出来玩却一副极度无聊的表情。”

“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还是说不出一本最爱的书,说不出一道最爱的菜,说不出一首最爱的歌,说不出一个最爱的人……所以时常觉得人生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趣,偶尔也会怀疑活着是否真有意义。”梁葆光没有讲故事,字字句句都是他自己。

李智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曾经听过一句话“人生就像是爬楼梯,只有当楼梯真实存在时,攀登才是有意义的。”

梁葆光没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餐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论电影里、书本上、生活中,没有一个人曾以他们的意义说服我。但刚才我却在想,也许活着的意义就是等下去,也许今天晚上就我翻到了最爱的书,尝到了最爱的菜,听到了最爱的歌,遇见了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