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事如烟

忘年之交又是有师徒之情，分别多年，如今却在南云城这座偏远的小城中相遇，自然是免不了畅饮叙谈一番。两人相偕离开小巷子，寻了一家酒楼，边吃边谈，彼此询问着近况。

当日，李不恨离开帝都前往南疆，投奔紫霞峰。紧接着，黜辑也是变卖家业，随后便离开了帝都，暗中跟随李不恨。在看到其拜入紫霞峰后，开始四处游历。

虽然黜辑很早就不开医馆了，却仍旧是身怀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前些时日途径南云城，见到城中诸多百姓被魔气所侵，怪病横行，是以便停下来为百姓们免费医治。

巧合的是，今日正在为百姓诊治病情，正好就碰见李不恨，是以才会有如此一幕。

李不恨也将自己这些年里的情况向黜辑讲述一番，说道自身实力飞速精进时，黜辑也是老怀大慰，眼神之中尽是欣慰。

只是，得知黜辑这数月的经历，李不恨却有些疑惑，是以开口问道：“黜先生，那药堂乃是你半生心血，你怎会就此关掉呢？而且，你今日又怎会以易容之术改头换面出现？”

闻言，正端着酒盅就饮的黜辑，停下了动作，将酒盅放下，脸上的神色也渐趋凝重，露出一丝苦笑来。

“公子，你心中已经猜到大概了，又何必问我？”

“难道，这么多年了还不肯放过我们么？你之所以这么做，真的是因为怕帝国上门报复？”李不恨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心中也产生了诸多猜想。

早在十余年前刺客刺杀自己的那一晚，李不恨便明白，黜辑的身份很不简单，甚至听父亲偶尔说过与天阳剑宗也有瓜葛。

听到帝国，黜辑的神色渐渐变化，眼底现出一丝恨意，渐渐陷入回忆中。

正在他心中揣测之际，黜辑发出一声长叹，尔后低声说道：“罢了，早知公子的悟性极高，想必你也猜测出许多关联来。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索性都告诉你吧，也免得你胡思乱想。”

随后，只见黜辑伸出右手，平摊于桌面上，掌心腾出青色的内力光华来，扭头望向李不恨。

李不恨有些疑惑，不明白黜辑这么做是何含义。但是，随后他却发现一丝端倪，顿时神情剧变。

因为，他清楚地感应到，黜辑此时只有上位武师的实力。多年之前，在帝都时，黜辑的实力，明明是武宗境啊！

实力不断精进的修士很常见，可是实力愈发倒退，甚至掉落层次的修士，却是极其罕见。

“这……”李不恨的心中生出一丝明悟来，似乎猜到了什么。黜辑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现在您明白了吧？”

“不错，正如同你猜想的那般，我与您的老师月龙上人的境遇大致相同，也是遭人迫害，导致实力下跌。”

“不过，不同的是，我不是被人下毒，而是中了一记时光溯流术。身中时光溯流术的修士，就好似时光倒流一般，实力境界会渐渐减退直至武者。”

“万幸的是，当初那人的实力并不高绝，对时光溯流术的掌控并不娴熟。否则，真正的时光溯流术之下，我恐怕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会变成废人。”

黜辑那低沉的声音听在李不恨的耳中，却是让人心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匪夷所思的法术。

“那人是谁？他又是什么实力境界？”李不恨心中能够断定，下手之人必然是天阳剑宗弟子，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当年的事情，那人的嘴脸再次浮现在眼前，黜辑的眼底涌现丝丝寒光，一字一顿地道：“他就是天阳剑宗的首席真传弟子左丘烈，实力早已臻至武王境，人称黑衣剑仙。”

李不恨心神震动，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思绪翻滚。

武王境？那便是超越武宗境的修士吗？武王境的修士，拥有怎样神通广大的实力？

黜辑竟然是被黑衣剑仙左丘烈所伤，并且安然活了下来，那岂不表示，当年黜辑曾与左丘烈发生争斗厮杀，并且侥幸逃生？

能在武王境修士手下逃生，那黜辑当年岂不也是修士之中的佼佼者？如今黜辑却变成一个上位武师的低层修士，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和仇恨？

时至今日，李不恨才知晓，黜辑那总是云淡风轻洒脱不羁的表情之下，隐藏着怎样风光与辛酸的过往。想到这里，他再次对黜辑肃然起敬。

经历如此大起大落的人生，仍旧能够洒脱不羁，率性而为保持本心，且将仇恨深埋于心底不表露出来，这需要多么坚韧的心智？

黜辑陷入了沉思，似乎正在回忆着当年的情形，复又接着低声说道：“昔年，我与左丘烈皆是门中真传弟子里的佼佼者。我与他积怨已久，最终达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当时我们皆是半步武王境的顶峰修士，奈何他另有奇遇，巧得上古大修士的传承，竟然凭借一样法宝突破瓶颈，习练大道法术。”

“意外相遇，爆发厮杀。三招，仅仅三招，我便不敌，当场落败，身中时光溯流术而重伤。”

“即便我落败，身受重创，实力每日消减，这都不是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最让我抱憾终生的是，我竟然连累了我的……”

话语到此，黜辑的声音已是有些颤抖，再也说不下去，眼中的痛苦几乎溢出眼眶，脸色也愈发苍白。

得知这些辛酸秘闻，李不恨心中也很是沉重。，他也经历过这些，那时他太过弱小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但现在要是与黜辑相处同样的处境，只怕他还无法像黜辑这般冷静处之。

修仙一途，不仅仅是提升实力，修炼法术，其实更多的却是修心。心境的修炼和感悟，才是印证大道的本源！

能够像黜辑这般，那才是有望长生的大修士所具备的心境。至少，现阶段的李不恨，自认根本做不到。

埋藏心底多年的陈年旧怨，终于倾诉出来，黜辑似乎也轻松许多，良久之后才恢复平静。

神色表情与心境渐趋宁静的黜辑，复又端起酒盅就饮，低声道：“当初我若不离开帝都，很快便会被赶来的天阳剑宗修士斩杀。”

“而且，这南云城中仍有天阳剑宗弟子出没，是以我才以易容术改头换面出现。只要不遇到上位武宗的真传弟子，根本无法凭气息探知我的身份。”

“公子，我清楚自己的状况，此生已经无望恢复，寿元也只剩下十几年。所以，我会用残生来助您重夺天下。”

“您无需拒绝，我也能看出来，您现在是另有奇遇。不过，但凡身具大气运的修士，哪个没有奇遇和机缘呢？所以，我也从未揭穿询问你，以后也不会过问。”

“像您这般身具大气运，且道心坚定，性格坚韧的修士。古往今来，哪一个不是成就长生大道的？虽然暂时你实力低微，但是您要知道，如今太子府九供奉三谋士十二虎将正在北荒恭候您的到来。“您也别顾左右言其他，就给老夫一个痛快话，您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黜辑这一番话连珠炮似地吐露出来，顿时就让李不恨哑口无言，神色尴尬地呆立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不得不神色郑重地点点头，答应了黜辑的请求。

在南云城中，陪同黜辑盘桓了一日，李不恨便与他告辞，离开了南云城，向着军林关方向前行。本来李不恨是打算回门派的，不过一想到身上的重担和使命又迫使他不得不提升继续实力。

今日一别，亦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李不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还有很多目标没有达成，而黜辑也会离开南云城，四处游游在李不恨在北荒称帝时前来辅助。

前往军林关的途中，李不恨的心中还在回忆着之前黜辑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唯有露出一丝苦笑。并非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黜辑太看重他，对他寄予如此厚望，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黜辑说他是身具大气运与机缘的人，李不恨也不知他从何得出的结论，自己也无法肯定是否如此。但是，黜辑说他将来能够求得长生，证得大道，这一点他是不敢苟同的。

修仙一途，何其艰辛坎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化为飞灰，以他现在区区武师境实力，妄谈长生大道实属奢想。

不过，收拢思绪与感慨，李不恨最终还是眼神坚定地在心中做了决定。无论是否能够得证大道，既然他已答应了黜辑，那么势必要履行诺言的。

君子无信不立，他自认不是君子，却绝对是要守信的而且父亲的旧部可是在等着自己，当初父亲明知弹劾安禄山有多凶险可还是去做了。他知道父亲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想天下苍生在饱受战争之苦。在弹劾之前，父亲解散了太子府势力，为天下留下一点希望。

南云城距离军林关只有有几百余里地，以李不恨的速度，尚需一两天才能到，一路跋山涉水着实坎坷崎岖。数日之后，李不恨终于到了，一路低调不引人注意地来到军林宗招兵处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士兵守卫这道南下唯一的关口，军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