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吴门旧事

“夫子,你该不会也任由这芮娃子胡闹吧?”吴通见吴夫子居然点头称是,不由急了。

“族长,芮儿是什么人,你我还不知道吗?”吴夫子抬头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眼前不有浮现出十二年前吴芮出生时的情景。

秦王政六年(公元前241年)深秋的一个黎明,一阵紧似一阵的婴儿啼哭,震颤了整个龙山。

在这犹如洪钟大吕般的啼哭声中,只见龙山那绵绵不绝的群岭众壑,顿时霞光满天、异彩纷呈、瑞象频生,山巅被五彩缤纷的祥云笼罩得如同仙境,祥云盘旋了片刻才渐渐迤逦东去,消弥在一望无际的浩瀚碧空之中……

吴厥由吴老太爷和儿子吴申站在院子里,双双喜上眉梢。

自吴王夫差被越王勾践灭国裹首自缢之后,勾践念及当年夫差善待之情,不忍诛灭其后,赐公子暨于甬东食邑三百户,公子暨不受,乘隙带领妻子儿女翻过婺源嶂公山,来到番邑地界,从此隐姓埋名,以耕读渔猎为生,世代繁衍,传到精通医术的吴申这一代,已是吴王夫差第六世孙。

吴申七十二岁前一直在番阳居住,有一日接到齐国传书,因为他精通医道、易学,声名远播,德高望重,齐王亲自修书请他入齐为官。

吴申当时朗声大笑:“我已年过七十,如何当此重任?”

说罢丢下齐国使者,转身走进内堂。

齐国使者代表齐王,见吴申如此狂傲,不由得恼羞成怒,奈何吴申年纪老迈,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当时不好发作,只气得跺足而去。

吴申不愿为官是有理由的,祖上贵为吴王,虽然时过境迁,至今尚不能公开身世,且自己偌大年纪,在番阳生活悠闲自在,又何必去受那般约束?

但是,吴申知道自己不肯应召为官,必定招来齐王怨怼,拒绝为官之事一旦传扬开去,必定有许多自视非凡的诸候比学古人“访贤”,清静自在的生活从此便将烟消云散,不如干脆另择山川秀美之所隐居。

正好吴申的女婿柘恕托人邀请,便干脆带着九旬老父和家人一同来到余干龙山,与女儿女婿为邻。

吴氏家族接连几代子嗣不丰,到吴申这一代更是人丁稀疏,中年才得一女,嫁予同样世代行医且博学多才的柘恕为妻,如今也已经年过四十,生下外孙柘乘、外孙女柘帆。

每天有女婿、女儿照顾起居,外孙、外孙女更是聪慧乖巧,承欢膝下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女儿见父亲虽然年过七十,由于心胸恬淡,又精通医道,常常亲自采药、酿酒,身体十分健康,便劝他纳个年轻女子为妾,也好延续香火。

吴申被女儿、老父劝得心烦,便纳附近乡绅之女、三十岁的寡妇梅氏为继室。

梅氏生得粗手大脚,家务女红不论粗细都十分稔熟,因为祖上也曾是吴国武将,便有一个寻常女子难得的爱好——研读史书、兵法,日日陪伴吴申谈古论今,感情自是十分融洽。

说起来真有些难以置信,吴申七十五岁上,梅氏有了身孕,伴着五彩祥云降世的男婴竟是一胎双生子。

九十多岁的厥由公喜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天眷吴门,不绝其嗣,一胎双子,必成伟器!为感谢上苍,老朽以芮命其名,他日为天下百姓衣食图谋,重振我吴氏王族家风,便全靠此二子了!”

小哥俩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刚刚学会走路,吴申便教他们围棋、兵法,祖孙三代日日闻鸡起舞,得空便教习狩猎、农作,将吴氏王族的希望全部倾注在他们身上。

吴芮从小天赋异禀,最喜欢听爷爷讲吴氏先祖的故事,而且善于举一反三,经常说出一些令博学的祖父瞠目结舌的奇谈怪论。

厥由公高寿一百零二岁,临终前尚念念不忘爱孙,八岁的小吴芮接过爷爷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太衍水图》,似懂非懂地看着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被爷爷郑重的表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梅氏俯身教他,他才说道:“孙儿一定谨记祖父教诲,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振我家风,造福万民!”

孙儿稚嫩的话音在房间里回荡,厥由公这才含笑闭上了双眼。

第二年,父亲吴申带着满足的微笑,带着对娇妻幼子的不舍,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无疾而终,享年八十四岁。

吴氏出了神童的消息,由此不胫而走,可吴家老太爷和吴申先后故去,留下梅氏和吴芮吴阳兄弟,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家里没有了顶梁柱,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梅氏不得不把吴阳送回了娘家,好歹一日三餐还能吃饱,自己带着吴芮相依为命。

吴芮天资聪颖的事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并不意味这人们真的忘了。

吴夫子看到今日吴芮的胆识,竟然自叹弗如。

吴通身为族长,虽然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吴芮分析的事,居然句句在理,也不由对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