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了却当年事

群山环绕,古道寂然,鸟鸣声声,马蹄零乱,更增几分静意。

就是这一声绿林道上的朋友“劫道”专属台词,打破了山间古道的安静。

“竟然有人敢劫我们的道?”一行镖师神色很是怪异的抬头看去。

只见高处台阶上,有一人黑巾蒙面,大模大样的拄剑而立。众人再三观察古道上下,未见有埋伏,眼光所到之处也就只有这一个人。

一个人就敢劫道!而且还是劫我们这一行人的道!不知道我们是土匪强盗的祖宗!!

众镖师一时无语。

“打劫呢!都严肃点。交出老子要的东西,牙崩半个不字,老子管杀不管埋。”蒙面人毫不理会众镖师的怪异表现,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打头的镖师,名叫孙文豹,江湖人称锦豹子,原为太行山巨盗。凭着手中一把凤尾刀,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杀人越货,作案累累,手里的人命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当地官府曾悬赏花红五千两白银,捉拿其归案。几年前被六扇门河南、河北、山西三路高手合力擒拿。本被判秋后问斩。被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的汤英鄂施计从死囚牢中救出,后被左冷禅收服,从此隐姓埋名地替嵩山派、左冷禅效命。

作为积年老匪,孙文豹冷冷地听完蒙面人的台词。扬声问道:“朋友!擦亮你这一对招子。不识得这面镖旗吗?”

“老子自然识得。镖旗是万山镖局的。”

“既然识得,麻烦朋友给个面子,让出一条道来。大伙儿自有重谢。”

“呵呵!镖旗是万山镖局的,可是人却不是万山镖局。你叫我怎么让这个道!”

“你不是劫道的!你是来找麻烦的。”孙文豹闻听此言,面色一沉,立时抽刀在手,在头上逆时针绕了一圈。给后面的同伴示警,此人来意不善。

“我!当然是劫道的。不过今天光劫人,不劫财!”蒙面人依然平静地说道。“各位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汉子,怎么在这里缩头缩脑,被别人当狗使唤!”

“放屁!”孙文豹怒喝一声,大步向前,当头就是一刀剁下。

而镖师打扮的众人早已各持兵器在手,为孙文豹掠阵。不是大伙儿不愿意齐齐上前助阵,实在是这一段山道狭窄,只容一人一马通行。而那蒙面人正站在这段山道的末端,居高临下。

眼见此情此状,众人都是老江湖,便知此人来历不明,来意不善,怕是今日不能善了了。

这些打着万山镖局旗号,一身镖师打扮的众人便是吕不鸣一路追踪的丛不弃等人。他们大都如孙文豹一般,或深受嵩山派的恩惠,或被抓住把柄,不得不听命于左冷禅。平日里隐居山野自有银钱供养,一得号令便结伴行事。此次他们集结起来,乔装易服,秘密进入福建,便是为左冷禅做一件大事。谁想刚到仙霞关,便遇到了袭击。

而那蒙面人便是吕不鸣。

眼见得孙文豹这一刀势如雷霆,刀风呼啸地向着自己砍来。“呛啷”一声,吕不鸣长剑出鞘,身形一展,如同鹰隼捕猎一般,疾射而去。

一时间剑气纵横,杀机四起,山间惊起成群飞鸟,乱空而去。

一柱香后。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整段山道陷入一片死寂。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锦豹子孙文豹被一剑刺穿了咽喉!头上脚下,仰面扑倒在地,两眼充满惊惧之色。他身后、身边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同伴的尸体。

吕不鸣拭去长剑上的鲜血,俯身抓起昏迷倒地的丛不弃,转身大步向着山顶而去。

丛不弃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眼见得身前一堆篝火燃得正旺,他悄然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处山洞之中。周身的疼痛让丛不弃想起了在古道上发生的那一幕。那蒙面之人,身形灵动,脚下迅捷,出剑狠辣,如同虎入羊群,势不可挡。丛不弃作为首领,居中而行,只见前方剑光时闪时现,自己的同伴不过两三招,便惨叫倒地,一一中剑而亡。

那人使出的剑势、剑意,丛不弃哪里不识得。正宗的华山剑法。

他是谁?是岳不群吗?

丛不弃浸淫华山剑法几十年,从未曾见过如此招数精妙,凌然犀利的华山剑法。其中变化精微之处实是奥妙绝伦。一招天绅倒悬,竟然还有三种后招变化;清风徐来,也可以疾如闪电;白云出岫,只是剑锋偏了三分,还有这般奇效…

一入眼,丛不弃便看得如痴如醉,无法自拔了,全然不顾属下同伴血溅当场。

难道此人使得就是师父当年所说的本门失传的绝顶剑法。

待到那人杀到自己面前时,他才惊觉出手。只不过三招,自己的长剑被蒙面人的一招似是而非的截剑式挑飞了,被对方一记铁山掌法击昏了过去。

丛不弃全部想起来了。现在自己被人所擒,只怕手下同伴都已身亡。他长吁了一口气,待要提气调息,只觉得丹田之中一片空荡荡,经脉没有响应,浑身无力之极。丛不弃惊惧无比。“怎么会这样?”

“不要费劲了。你的内功已经被我废了。”从洞口处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

丛不弃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面上还有一条伤疤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貌不惊人,三旬年纪,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上去似曾相识。

“你是?”

“咱们见过面。十九年前华山脚下!”

“你是吕不鸣!你不是…”丛不弃惊叫道。

“我是吕不鸣。我也没有死!你很意外是不是。”

吕不鸣蹲下身来,目不冷冷地看着丛不弃。“两次!”说着,他竖了两根手指。

“吕某两次都险些死在你的手里。还好吕某命大。丛先生,你还真是我的命中克星。”

丛不弃脸上的惊惧之色还未消除,听得吕不鸣如此说,张开口来欲言又止。吕不鸣却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一路千里追踪,你这一路行迹都落入我的眼里。你的背后竟然是嵩山派。你这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小人。”

“不对!当年我蒙着面,你不可能看到我…你,你巧言诈我。”丛不弃终于反应了过来。

吕不鸣冷笑地看着他,不再言语。此时,他的记忆里又想起了十九年前华山脚下那一幕惨剧。梁、陆、羊、卫四位师兄的惨死一一在脑海里回放。吕不鸣无明的怒火生腾。

“终于想起来了吗?你这个小人,勾连外人,残杀同门。你还有什么话说。”

“呵呵!一切是老子做的又如何。当年,你们气宗卑鄙无耻,杀我师长,逐我下山。老子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可惜当年老子被陆不用那个死鬼拌着,没能亲手宰了你,留下你这个祸害!”

“参与当年之事的还有谁?”

“哼!”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是左冷禅背地里收罗的牛鬼蛇神罢了。今日死在我剑下的也有当年的参与者吧!当年雁荡山一役,十三太保丁勉、费彬等人方才声名雀起,这些年我也曾与他们一一照过面,均不像当年与你一起的那个高手。追杀我的是谁?左冷禅还有哪些潜在势力?今日你要说清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丛不弃冷笑道:“你知道的这么多,怎得不猜一猜!当年与我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吕不鸣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说是封不平,你信不信?我说是成不忧,你信不信?我说是白不臻,你信不信?”丛不弃阴声说道。

“胡说!”

丛不弃话音刚落,封归华从洞口蹿了出来。激动地说道:“你胡说!我爹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师门的恶事。”

“是你!归华侄儿。你也活着。”丛不弃惊奇地看着封归华。

“不错!我当然没死。”封归华撇了吕不鸣一眼,冷哼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丛不弃将封归华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气宗也有好人!不对,姓吕的。你怕是没按什么好心。好深的心机。”

“不要废话了。丛不弃,你说还是不说?”

“我要说了,你能饶我一命?”

“不能!”吕不鸣摇了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说!”丛不弃嘿然说道。“现在我武功已经被你废了,此生报仇无望。我怎么能让你得偿所愿。”

“其实你说与不说,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华山派崛起在即,左冷禅我迟早都要对付他。细枝末节的东西并不能阻挡大势。你们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小丑败类,终归要上不得台面的。华山派要堂堂正正地重振声威,阳光之下又何惧这些污浊。”

吕不鸣这番话说的义正严辞。听得丛不弃面上变了颜色。

“华山派崛起又如何!也不是当年的华山派了。你莫以为只有你们气宗希望华山派兴旺发达。老子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重上华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丛不弃才是华山派中兴最大的功臣。谁挡我的路,我就杀谁!”丛不弃气急败坏地说道。

他一指封归华。“他老子封不平,也是报着这个想法。那姓卫的,便是左冷禅派来资助扶持他的。若不是有嵩山派的支持,真以为窝在中条山中,便能积聚起剑宗重兴的实力。”

“而我,不过是更为直接一些。左冷禅答应过我。只要将你们气宗除掉,他便支持我当上华山派掌门。”

“岳不群、封不平、成不忧、白不臻,还有你吕不鸣,都是挡我路的人。老子,就要杀,杀,杀,杀。哈哈!”

吕不鸣冷眼看着利欲熏心,私欲膨胀的丛不弃在哪里狂吼乱叫,歇斯底里。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四位师兄的英灵不远,且看小弟为你们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