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洗手(三)
眼见得精心谋划的行动,怕是要演变成了一场闹剧。这满堂的哄笑声,传入丁勉等人的耳中,无异于当众“啪、啪”打脸。
丁勉等人怒气值爆表了。
“你这妖人,妖言惑众,吃费某一剑。”费彬怒不可遏,一个箭步扑了过去,挺剑当胸直刺。
那驼子,就是吕不鸣,操起桌上的一只海碗,迎面向其砸去。海碗中装的是红烧牛肉,连汤带肉泼向费彬。海碗挟着风声呼啸而来,劲力不小。费彬心知此人内功深厚,急急舞动手中长剑,只见银光闪闪,将海碗和大块牛肉一一格档开去,可是却挡不住汤水肉汁,被淋得满脸满身都是油水,顿时香味扑鼻。
费彬不为所动,一剑直刺下去。吕不鸣身形一矮,滴溜溜地如同一个陀螺,从桌下转了出来。费彬那里想到这种变化,他变化也是快,手腕一转,长剑斜劈而下。
吕不鸣这个大陀螺却不安分,脚下一勾,立即带得费彬下盘不稳;身形一拱,一头撞在费彬的左胁。这一撞,撞得费彬叉了气,半边身子发麻,踉跄后退,一脚踩在一块肥嫩的牛肉,一跤摔了个四脚冲天。
吕不鸣嘿嘿怪笑。“好大一砣香喷喷的红烧牛肉。”
丁勉,陆柏惊异于驼子的武功之高。费彬的武功剑法也是江湖一流顶尖的,却没有想到在驼子怪招迭出之下,不过三招就被打倒在地。
二人双双挺剑跃出,向着那驼子高拱的后背刺去。却见那驼子身如陀螺一转即走。双剑刺了个空。如此身法,二人平生闻所未闻。
丁勉、陆柏卫护在费彬两侧。丁勉沉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藏头缩尾,如此戏耍我等,真当嵩山派好欺不成。”
只见吕不鸣右手提着一柄熟铜锏,随手耍了一个花活。“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过客。你们武功不及我,自然被我欺负;刘正风实力不如你们,自然是被你们欺负。江湖不过如此而已。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时一名站在前排的好汉突得叫道:“你拿的是我的熟铜锏。快还我兵器。”
原来吕不鸣施展自创的“螺旋九转”功夫,掠过其身边时,以小巧手段取了过来。
这“螺旋九转”却不是《九阴真经》上的原著功夫。而是吕不鸣根据《九阴真经总章》提及的只言片语,结合思过崖密洞中魔教十长老所遗武功招式,加上林家《辟邪剑法》所载的身法变化,融汇而成的奇幻身法,对手不明要领时,可出奇致胜。但只要对手谨守门户,小心应对,功效便大打折扣。终归是奇门小术,用之于堂堂对阵却是不行。
“呵呵!你可姓秦?”吕不鸣故意问那汉子。
“我不姓秦。在下...”那汉子一怔,连连摇头。
“你既不是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三府六州半边天的秦琼秦叔宝,使得什么锏啊?”
“你可姓狄?”
“在下姓...”
“你既不是断案如神,锏打奸佞,手持亢龙锏的狄怀英,使得什么锏啊?”
“我...”连珠炮般地几问,让那汉子不知如何回答。秦琼秦叔宝,隋唐演义的好汉,擅使熟铜锏。那汉子听得评书多,自是知道的。可是那狄怀英又是那朝那代的使锏名家?那汉子用“亢龙锏”与自己的名号相比,暗自惭愧,自家“赛叔宝”确实太low了。心中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找个博学的说书先生,将那好汉狄怀英的事迹问个清楚。
“阁下莫要装疯卖傻。”丁勉见那驼子一味胡扯乱拽,没有正形。那里不知道他的居心。见到费彬从地上站起来,平复了状态。立时招呼两名师弟,列阵对敌。当下暴喊一声:“如此居心叵测,必是魔教妖人。除魔卫道,那丁某与师弟便不讲江湖规矩了。”
丁勉在左、陆柏在右、费彬在中,三人三剑围攻过来。
师兄弟三人同门近四十年,配合自然是默契。这些年随着嵩山十三太保武功有成,名头响亮,他们师兄弟极少联手对敌,尤其是三大太保结阵对敌更是绝无仅有。
群雄虽然随大流起哄取笑,但是对丁勉等人的武功却没有半点看不起。毕竟嵩山十三太保的名头都靠他们手中的长剑打下来的。见到三人联手对敌,顿时为那驼子揪着心了。
就是天门道长、定逸师太等各派高手名宿虽然冷眼旁观,也是觉得那驼子过于托大了。其中何三七早就认出驼子就是前晚来吃他馄饨的那位,知道他一身绝顶的内功,很是惜才,心中不禁暗自着急。
而刘正风更是看得出,那驼子就是来助他脱身的。他心中疑惑,此人到底是谁?是曲大哥请来的朋友嘛?怎么未听得非烟丫头说到此人?他虽是武功高强,但是面对嵩山三大太保也是力有未逮,我岂能让朋友为我遇险。心中思量已毕,自是挺剑警戒,若有不测立即上前助拳。
丁勉行事果敢,沉稳老辣,一路嵩山长剑在其手中如同长戟大枪,稳扎稳打;陆柏心思细腻,剑走轻灵,一路嵩山慢剑让他使得如同天上白云,时卷时舒;费彬为人阴狠,剑取刁钻,一路嵩山快剑端的是剑行偏峰,招招狠毒。
只见三人如品字将吕不鸣围在圈中,一时间攻势如潮,剑风四起。
而吕不鸣手持一柄十八斤重的熟铜锏,气定神闲。招数朴实无华,平平无奇,只是简单的一掀一打,一敲一砸,有板有眼,攻防有度,与三大太保斗得有声有色,竟至平分秋色。
各路江湖好汉看得目瞪口呆,厅内武林群雄看得心旷神怡,只有各派高手名宿看出了几分端倪。
那驼子怕是取了巧了。他手上那一柄熟铜锏看是招式简单,似是信手拈来,但是每一招都是针对嵩山派剑法的弱点和破绽。细细品味其中的诸般后着,都是应对嵩山派各路剑法各种变化。其中变化之精妙,之诡异,让人匪夷所思。怕是那驼子精研嵩山派剑法多年,苦苦钻研破解之法。方才能够对阵嵩山三大太保,不落下风。只因丁、陆、费三人不明对方武功家数,而驼子却是知己知彼,自是大占便宜。
众人都是心惊,此人到底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去破解嵩山剑法,怕是与嵩山派有不死不休的大仇、大恨。
又有心思缜密的江湖人士想得更深远。怕是此人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存在一股势力,非如此不能解释为何此人在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日借机发动对嵩山派的攻势。
观那驼子,看上去象四旬年纪,说是五十也可以。能尽破一派剑法,非天纵之才不可。二、三十年前,有哪门哪派与嵩山派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且门下有传人是驼子的?一时间有不少老江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若是吕不鸣知道这些人大开的脑洞,一定笑死。老子这个驼背是个假的好不好。
然而只有有数几人才真正对吕不鸣佩服的五体投地。
熟铜锏,重十八斤。非大膂力者不可用也。在吕不鸣手里如使一根灯芯草一般,轻巧自如。与三大太保打斗中,只听着剑风阵阵,而吕不鸣手中的熟铜锏击发无声,打出无息。如此举重若轻,只能是天下绝顶高手才做得到。
吕不鸣游斗于三人中间。四、五十招后,越发得心应手。这套得自于华山思过崖魔教十长老的遗刻,尽破嵩山派各路剑法的招式,本就是用于韦陀杵、铁棒、钢鞭等奇门兵器。熟铜锏也算是合手兵器。
当年魔教十长老合十人之力,尽破五岳剑派剑法,用的就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华山剑法,变化精微;破尽华山剑法的棍法,就是极尽变化之能事;恒山剑法,蕴攻于守;破尽恒山剑法的铁牌招法,就是固守重击为根本;泰山剑法,回旋曲折;破尽泰山剑法的短枪招法,就以灵动飞跃为宗旨。而对大开大阖、十荡十决的嵩山剑法,便是以粗重笨拙的兵器,以力破力,以拙破拙。总之一句话,五岳剑法最擅长什么,他们就以五岳剑派最擅长的方式来破解。用以羞辱对他们使诈的五岳众派高手,以泄心中怨气。
精研多年,吕不鸣对五岳各派的剑法烂熟于胸,只差融会贯通。丁勉、陆柏、费彬三人的剑法固然精妙绝伦,在吕不鸣看来,根本没有半点隐藏。此时的吕不鸣如同开挂作弊,击败三人不过是迟早之事,只是看他高兴不高兴。
丁勉等人也是心知肚明。虽然表面上三人与那驼子有攻有防,似乎是不落下风,其实是有苦自己知。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三只吊线傀儡一般,一招一式受人控制。越打下去,越是心惊;越是心惊,越是难以收手。
堪堪又斗了十余招。群雄只听那驼子很是不耐烦的嚷了一声,“不打了,吉时快过了。还让人金盆洗手不!”
只见那驼子手中熟铜锏一抡,一下将当面丁勉的长剑击得荡了出去,丁勉手中长剑险些被击飞,虎口震得鲜血直流;熟铜锏就势下砸,陆柏急急抽剑疾退,却被那驼子一式撒手锏,击中了左肩,肩胛骨折;费彬见状一剑直刺其背心,那驼子似陀螺般一个转身让过,反手一掌拍出。
丁勉看的真切,急叫道:“大嵩阳神掌。反转阴阳。费师弟小心。”
费彬闻言之时,这一掌已经到了,掌风扑面,皮肤刺痛。费彬急急左手出掌,也是使出大嵩阳掌力。
二人双掌相对,只见费彬如同皮球一般被击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梁柱上,口吐鲜血,委顿瘫坐。被这一掌击得重伤。
嵩山派三大太保联手做战,却败的极惨!大厅之内一片安静。
吕不鸣缓步向前,捡起地上的熟铜锏,很是花稍的舞弄了两下,随手抛了出去。“兄弟,还你的兵器!”
那熟铜锏精确的落在了那汉子的脚下,尖头向下,扎进了大厅的地砖之中,牢牢地竖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