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驼子
翠宝儿一见来人,急忙趋步向前福了一福。“翠宝儿,见过小小姐。”
“做的不错。”小姑娘一幅大人模样,出言佳许道。“把他给抬进去吧。”
“小小姐,准备怎么处置他?”
“此人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胆子大得很,竟然敢追踪本小姐,定要给他个教训。不过这两日刘爷爷金盆洗手,事情不少。好生看押他,过后再说。”
“只是此人内功深厚,若不是奴婢用了双倍的销魂香,方才怕是制不住他。要不先废了他的武功。”
“不必。回头老爷子会来。”
“是!有曲长老他老人家出手,那是再好没有了。”
“翠宝儿,今日之事,是本姑娘的私事。你可记住了。”
“奴婢知道。当年在黑木崖,若不是曲长老仗义执言,奴婢早就被乱刀分尸了。几年前衡山派城中大索,又是曲长老出手相救。奴婢的命就是曲长老给的。这些年上面多次来人,都让奴婢敷衍过去了。哎,神教现在如同火坑一般,折腾的很,教中子弟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老爷子让我对你说,此间事了,你便想法脱身从良吧!”
“怎得。曲长老不需要奴婢效力了吗?”
“这是老爷子的话,我也不知什么意思!记住,将此人看押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是!”
令狐冲悠然醒来,猛得坐起。才发现自己身处斗室,自己睡在一席草榻上,眼前一张木桌,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几碟小菜,一坛老酒,一人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定神一看,此人正是酒楼上的黑衣高冠老者。令狐冲方想起,纸条、田伯光、群玉院、翠宝儿,还有那浓郁的脂粉香。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着了人家的道了。正要用力,却发现身上多处大穴被封。
“醒来了!竟比我意料的还要早些。”老者轻声说道。“这些年华山派真是出了不少人才。”
“你是谁?这是哪里?”令狐冲脱口而出。
老者起身,来到斗室一角,随手拔弄了几下。立时传来一阵娇笑浪语,中间有个声音很是熟悉。
“哎哟,我的田大爷,这么心急做什么?仔细你的手!”
“嘿嘿!爷见到亲亲的金宝儿,你猜怎么着。这手上的伤都不痛了。来,让爷摸一摸,几日不见,是胖是瘦了。”
“讨厌了!不要。”...
“田伯光。这里是群玉院。”令狐冲惊讶的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又拔弄了几下。声音立时消失了。此时令狐冲看清了。角落里有几个铜制的管状物。
“这里是群玉院,不过是在地下。”老者淡淡说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来?”令狐冲此时心情也平静了下来,沉声问道。
“知道你酒量不错,过来陪老夫喝上两杯。”
“嘿嘿!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大大方方。令狐冲起身走了过去,安然坐下,拿起酒坛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未尝其味,先闻其香。不由得大赞了一声好酒,举杯咕呼一口就下了肚。
“十八年的女儿红,自然是好酒。似你小子这般鲸吞牛饮,真真是糟蹋了这酒。”老者很是鄙夷令狐冲的喝法。
“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那里有这许多臭讲究。”令狐冲很是不以为然,见老者酒杯已空,先给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上。
“老爷子,你手段高超,一张纸,八个字,就让小子乖乖入套。佩服,佩服,小子这个跟头栽得不冤,小子敬你一杯。”说着举杯向老者示意一下,便仰脖又是一杯入肚。
老者闻言微笑不语,轻抿一口杯中酒,轻咋几声,回味女儿红的甘醇。半晌后,似是意犹未尽的长吁了一口酒气。温声说道:“不过是受人之托,略使些小手段而已。”
“您老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夫姓曲名洋,忝任日月神教长老。”
雨水渐渐停了,“陆羽茶楼”曲终人散。
林平之佝偻着身子,信步游走在衡阳城内。他也曾无意中来到刘府,只见到刘府门前灯笼高挂,贺客如云。今天不是正日子就如此热闹,想来过两天金盆洗手之日,正是一场武林盛会。雨中观望,眼见得他人豪宅之中宴宾客,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林平之一时间感到索然无味,兴致全无,郁郁而回。
此时街头行人稀少,灯火渐息。黑暗中,他小心走在被雨水淋湿的青石板道上。远远看到街头一角,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水气氤氲。走近才看清是一挑馄饨担子,一位老者正站在馄饨担子后面忙碌着。
“客官可要吃一碗馄饨。小老儿的馄饨九文钱一碗,便宜实惠,味道鲜美。”老者热情的招揽着。
林平之看那老者须发花白,枯瘦的皮肤,佝偻的腰身,一笑起来更显得满面皱纹深重,年纪要比父亲大许多,也显得苍老许多,这大晚上,依然为生活忙碌着。若是在以前,这种路边摊食,他是看都不看一眼。对于这老者的艰辛,更是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林平之却是心中一动,虽然腹中并不饥饿,但是仍然笑应了一句。“好啊!来一碗尝尝。”
“哈哈!多谢客官照顾小老儿生意。来来,快请坐。马上就好!”老者急忙从屉中取出裹好的馄饨和鸡蛋。“客官可要加个鸡蛋。一文钱一个。。”
“要一个荷包蛋。”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请稍坐。”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将馄饨和鸡蛋放入热汤中,取出干净瓷碗,撒入各种调料,盛取大骨鲜汤。一时热汽升腾,香味扑鼻。
“给我来一碗馄饨,加一个鸡蛋。”夜色深处,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林平之闻声观望,只见一人一瘸一拐的慢慢走来。
见又有客人上门,老者却是高兴。“好的。客官先请坐,马上就好。”
只见这人来到摊前,林平之大吃一惊。只见来人脊背高拱,满脸麻子,面色焦黄,左腿似是有伤。
“哟!这么大的一个衡阳城,两个驼子能在这馄饨摊上相逢,也是缘分。哈哈!”来人倒是个好性子,见到林平之的模样,便是哈哈大笑。
“确实是缘分。嘿嘿!”林平之干笑两声。心说,小爷这“驼子”是西贝货,你背上的却是真驼。
“哎呀!这雨终于停了。忙了这半天,倒是饿了。听兄弟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却不知是哪里人士?”那驼子很是健谈,坐下来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洛阳人士。到衡阳是寻亲的。”林平之很是谨慎的回答。
“从洛阳来的。也是千里迢迢啊。老弟这洛阳话里还带着些闽地口音?”
“我祖籍在福州。父亲这一代迁到了洛阳,小时在福州生活过。所以有些闽地口音。”林平之越发慎重,也有些不耐烦。
“是啊!乡音难改啊。福州是个好地方,我前些年去过。福州有家镖局很有名气,叫做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我倒是有幸见过他一面。却不知老弟知不知道?”
“这个倒不知道。我小时便离开福州了。”林平之心中一震,背过身去,闷声说道。
“是这样啊!那个...”
“馄饨来了。”老者将一碗滚烫的馄饨送到林平之面前,也替林平之及时挡了驾。
“多谢老丈!”林平之感激地向老者笑了笑,拿起调羹,埋首于热汤馄饨,不再理会那多嘴的驼子。
那驼子倒是不以为意,却是笑瞇瞇地坐在竹凳上,不时地打量着林平之,貌似对这个小驼子很感兴趣。
“馄饨来了,客官慢用。”一碗馄饨放到面前,才将那驼子的眼神吸引了过来。
馄饨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在这雨后之夜,吃上一碗热馄饨,着实是种享受。老者正用围裙擦拭着粗糙地大手,满脸淳朴的笑容。
“何老丈辛苦了。馄饨加蛋,还是十文钱一碗。”
“客官是老主顾了。恕小老儿眼挫。”
那驼子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用调羹舀起汤,汤色清澈,温度滚烫,他轻轻吹凉,送入了口中。一口汤下肚,那驼子点了点头,似是赞美高汤的鲜美。接着开动起来,大口小口的吃着馄饨。
不一会儿,那驼子倒先吃完了。从怀中取出十枚铜钱,一把拍在桌面上,道了一声讨扰,起身便离开了。
见到那多嘴的驼子走了,林平之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食不知味,现下细嚼慢咽,才发觉这馄饨确实美味。本来腹内并不饥饿的林平之,一碗馄饨吃光了,连汤也喝了个干净。抬头正要赞上一句,才发现那何姓老者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驼子留下来的十枚铜钱。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十枚铜钱与桌面平齐,如嵌在桌面一般。想来是那驼子一掌将铜钱拍入了桌面。
原来那貌不惊人的驼子,竟是深藏不露地武林高手。
望着那驼子远去的方向,林平之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丢在桌上,急急向那个方向追去。
“唉!”何老者长叹了一口气。“却不知武林中继塞北明驼木高峰又出了一位驼背高手。”
说着,何老者那粗糙的大手在桌上一拍,就势一拂,将那十枚铜钱抄在手中,随手一抛,十枚铜钱准确地落入馄饨担子前的竹筒里。
若是林平之在此,定会惊叫失声。这卖馄饨的糟老头子,也是武林高手。
“人家对老汉的铁砂掌功夫却是没有看在眼里啊。”何老者摇了摇头,着实想不起武林中还有这样一位人物。便收起瓷碗和林平之的铜钱,刚要转身。只听得“啪嗒”一声。那硬木桌子四分五裂。
这时,何老者才真的惊讶了。
那驼子究竟是何等人物,我何三七行走江湖四十余载,今日竟然看走了眼。掌力凝实,充盈不逸,怕是天下有数高手才能做到。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