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冤

令狐冲跃到高楼上,举目四望,只见小镇东北方向有人影一闪即没。正寻思是否追下去,还是找个地方大醉一天,反正此地离衡阳城不过十几里路,以梁师弟、施师弟的武功,这一路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听下面那少女突得高声尖叫,继而放声大哭。

令狐冲不由得皱眉。用小师叔的话来说:这小娘儿的反射弧太长了吧。淫贼都跑远了,才知道哭喊。

可是下面的反应,险些让令狐冲从高楼上摔下来。

“是小姐在喊!”这是仆妇甲。

“不好,有淫贼!”这是仆人乙。

“不错,方才有人喊什么‘华山令狐冲’,这人是不是淫贼?”这是护院丙。

“淫贼是华山令狐冲。那小贼在哪?”这是管事丁。

“看,淫贼令狐冲在小姐绣楼顶上。”这是丫鬟戊。

“快救小姐,抓淫贼令狐冲!”这是老爷己。

“休走了淫贼令狐冲!”这是左右邻居庚、辛。

“乡亲们,镇上来了淫贼,大伙儿快出来抓啊!淫贼叫做令狐冲!”边敲铜锣,边高喊的,是巡夜的更夫壬、奎。

这下整个小镇都轰动了。华山令狐冲的大名不胫而走。

令狐冲的一口老血险些吐了出来。千古奇冤。

这一下千夫所指,这都是拜那采花大盗所赐。老子跟你没完。

令狐冲便顺着那采花大盗遁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追,就是大半夜过去了。眼见着天光大亮,那采花大盗踪迹全无。令狐冲只得暗叫晦气。半夜没睡,又饥又渴。这处山林哪里有人家啊?

无奈之下,令狐冲只能找到一处泉水,先饮了一个水饱。见到水中有鱼,便下水捉了几条,点火烤熟,囫囵吃饱。想着天色还早,不如先找个地方补一觉,待养足了精神再赶路,晚间到了衡阳城,先找个酒家痛饮一番,明日晚间与众师弟汇合。

便寻了一棵大树,在大树杈上安然坐下,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这时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下树,远远看到山口处一队女尼迤逦而来。为首女尼五旬年纪,身材高大,大马金刀,令狐冲看那身形、架势,觉得眼熟。他忽得想起六年前在衡山大会上见过,是“恒山三定”的定逸师太。

是恒山派的人啊。他本想去打个招呼。但是一想自己贸然露面也是不好,再说自己不是想独自喝个小酒吗。如果去和定逸师太见面,怕是要随她们一同上路,有诸多不便啊!

还是少和尼姑打交道为妙。令狐冲想想就算了。

待恒山众尼过了山口,估计她们已经走远,令狐冲正要下树,突见得几名女尼四下里寻找什么,隐隐听到在呼喊什么人的名字。令狐冲摇了摇头,看来估计是找什么人,这清天白日的能走失,看来这人也是了得!

正要离开时,令狐冲突得警觉起来。那采花大盗便在这个方向不见踪影,如果是恒山派的师妹遇到了,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令狐冲立时下树,急急向这个方向赶去。

这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那采花大盗刚刚得手,擒住了一名恒山派的小尼姑,正要有所动作时,令狐冲就到了。

此刻采花大盗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这小尼姑可是比那小镇少女更为绝色。真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昨夜未能得手,都要怪那令狐冲。听闻那令狐冲出道以来,陕甘一带的绿林好汉、黑道朋友算是倒了大霉。其仗着武功高强,后台坚挺,任性而为,无所顾忌,不少江湖前辈遇到他是里子面子全失。为了那小娘儿,自己可是连衡阳城内的群玉院都好些天没有去了,眼看昨夜就要成了好事,就被这丧门星给搅了。看来上天待我不薄,这几日的火气要发泄在这迷人的小尼姑身上了。

美色当前,精虫入脑的采花大盗那里还顾得其他,急色的撕扯起小尼姑的衣服。

这小尼姑,小小年纪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奋力挣扎,哭喊。

“你叫吧。这荒山野岭的,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采花大盗兴奋了。

“咳咳!你说没有人,我又算是什么?”这时一个熟悉而又戏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采花大盗毫不犹豫一个骨碌,翻身滚出去好远。却发现令狐冲站在洞口,根本没有动作。他破口大骂:“令狐冲,你个丧门星。阴魂不散啊。害人好事要天打雷劈的。”

“天雷要劈也要先劈你吧。你个淫贼,害得你老子我好苦啊。”

“老子跟你拼了。”气急败坏的采花大盗提刀向令狐冲砍去。

令狐冲稳稳地守在洞口。正对扑面而来的快刀,手中长剑信手使来,连续三剑,逼得采花大盗连退三步。

“啧啧。听闻‘万里独行’田伯光,轻功、快刀堪称双绝,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吗!你的刀太慢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令狐冲一面出剑,一面嘴里也是不闲着。

这采花大盗正是“万里独行”田伯光。方才一时火起,提刀抢攻,竟忘记了昨夜的惨败,这时被令狐冲变化精妙的剑法逼退,头脑清醒了。一时大意,被堵在山洞里,这下麻烦了。刚要想着退身挟制那恒山小尼姑,迫使令狐冲放他出洞。

那小尼姑竟然捡起地上的断剑,一跃而起,喊着:是华山派的令狐冲师兄吗。恒山派仪琳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便冲了上来。

田伯光大喜,向着面前的令狐冲虚砍一刀,身形疾退,左手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要将仪琳重新控制在手中。

仪琳穴道新解,手脚酸软,剑法使出根本没有力道。眼见着田伯光的大手就要扼住她的咽喉,一道银光闪过,令狐冲的长剑刺穿了田伯光的手掌。

田伯光一声惨呼,忙借势全身疾速向后撞去,身体重重撞在洞内岩壁上,扑倒在地上。好在左手从剑上抽了出来。

倒地之后,右手将长刀奋力向小尼姑仪琳方向掷去。左手不顾伤痛,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向令狐冲打去。趁着令狐冲为仪琳解围,洞内光线昏暗,一个“狸蹿蛇翻”,滚出了山洞,亡命而逃。

令狐冲轻轻放开搂着仪琳细腰的手,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退了一步,干咳了一声。“那个,恒山派的师妹,你没有事吧。”

方才情急之间,令狐冲将仪琳一把搂入怀中,替她将飞来的长刀、碎石格挡出去。此时才发觉有些造次了。闻着小尼姑处子的体香,老脸不由得一红。

仪琳小脸也是羞得通红。自成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被男子抱过。只觉得方才那一抱,依在令狐冲的胸前,感到分外的有安全感,分外的温暖。她偷眼看了看令狐冲,只见他剑眉星目,相貌英挺。心中如揣着一只小兔一般,“嘣嘣”跳得厉害。根本没有听到令狐冲的问话。

直到令狐冲问到第二遍,“师妹,你是恒山派的吧。有没有受伤?”

仪琳方才如梦初醒,口中胡乱应道:“哎。没有受伤。我,我方才说过了。我叫仪琳,是恒山派。你是华山派的,令狐冲师兄。我听师父说过。”

“是仪琳师妹啊。方才没有听得真切。真是报歉。淫贼田伯光已经逃走了。我们也走吧。”

“好!这就走。嗯。是去衡阳城吗?”

“不错!我也是去衡阳城。那咱们走吧。”

“噢!”

出了山洞。令狐冲看到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回头招呼道:“仪琳师妹,天色不早了,咱们,”说到这里,令狐冲顿了顿。方才在洞内,光线昏暗并没有看清,此时却看得清楚。只见那仪琳,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一时间,令狐冲也是惊艳。心中暗赞一声:这恒山派的师妹,却是长的好看。比小师妹也要强上一筹。只是清弱了些,却没有小师妹的英气。

“咳!咱们要走快一些了,天黑前要到衡阳城。”

仪琳自是听从。二人便并肩而行,一路下山,直奔衡阳城而去。

这一路行来,令狐冲感到分外的别扭。守着这个清秀绝丽的美貌小尼姑,浑身不自在的很。那小尼姑还不时偷看他一眼,便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来。问她两句话,回答却是扭扭捏捏,声音如同蚊子叫一般。

好在路途并不长,二人终于在天黑前进了衡阳城,又一路护送小尼姑仪琳到了恒山派驻地,衡阳城内的一处庵堂,与千恩万谢,依依不舍的仪琳小尼姑分别后,令狐冲方才抹了一把虚汗。这一路真是太不自在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这时他还是不想这么早与众师弟汇合,眼见天色已黑,一头钻进一家酒馆里开怀畅饮,身无牵挂,好不自在。

正值酒意熏然,眼花耳热之际。突听得旁边一桌有人正聊到自己。说是华山派是名门正派,怎出个令狐冲,却是采花淫贼。昨夜十八里铺武老爷的幼女险些被其得手,幸得有人喊破行藏,不然又一朵花儿似的少女被其催折了。

平白受辱,已有六七分酒意的令狐冲拍案而起。“谁说令狐冲是淫贼?”

“今日我等路过十八里铺,不少人都这么说啊。”旁桌的几人一身行商打扮。行商之人和气为上,见令狐冲身佩长剑,满身酒气,怒气冲冲,连忙解释。

“昨晚,令狐冲是去抓淫贼。怎得莫名其妙成了淫贼。”

“这位小兄弟,我等也是道听途说。莫要在意,莫要在意!”

“我怎会不在意?老子就是令狐冲。”

“啊!那个,那个。误会了,误会了。哈哈,真是,这话怎么说的,多多得罪。”几个行商也是傻眼了。背后说人是非,却被正主抓个正着。连忙站起身来,抱拳赔礼。

“你就是令狐冲?”这时一个中年道人正从酒店外面进来,闻声一个箭步抢了过来。

“不错。我就是令狐冲。”酒意上头的令狐冲斜睨了一眼,不耐烦的答道。

“华山令狐冲?”

“不错。我是华山令狐冲。”

“淫贼令狐冲!”

“不错。我是淫。呸,呸。老子不是淫贼。”

“哈哈!小子,乖乖跟贫道来吧。待岳掌门来了,贫道倒要问一问,他如何调教的徒弟!”说着,张开大手向令狐冲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