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有内情

大厅之内。吕不鸣坐在一旁,一边手捧茶碗,一边旁观刘正风处理事务。只见刘正风此时不过三十七、八岁年纪,正是精明能干的年纪。虽然浓眉大眼、面显憨厚,但是处理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只见他一面接受大夫敷药治疗左臂,一面井井有条的布置各项事项。大厅内,衡山堂留守的衡山弟子来来去去,穿梭不息,但是旁观刘正风的指派,言辞不多,但是句句抓住重点。安排受伤弟子接受治疗、指挥弟子各处飞鸽传书、组织弟子在各处门派要害安排人手守备、派遣弟子向官府和衡阳城内其他势力通报情况、组织人手做好追踪弟子后勤和支援等诸多事宜,分派合理、指挥有序。众弟子执礼甚恭、欣然听命。

吕不鸣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刘正风不愧是衡山派支柱一样的人物。后世传言,刘正风与莫大在衡山派分庭抗礼,莫大害怕刘正风抢班夺权,不是空穴来风的。

不一会儿,刘正风分派完毕。转过头来,温和一笑。“倒叫吕师弟好等。”

“无妨。正事要紧。”

“天色己晚,吕师弟不如暂且休息一下吧。明日我再安排弟子陪同至衡山一游。你看可好。”

“好吧。悉听尊便。”

“客气了。我知吕师弟心情。但今日之事,若要完结也要些时日。吕师弟第一次到我衡山,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确实是怠慢。敢请吕师弟多留些时日,等为兄忙过这一段,再好好接待吕师弟,咱们师兄弟定要大醉三日。”

吕不鸣一面客气寒暄,一面在心里暗暗点个赞。真是人精啊。这个话说的滴水不漏。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

一阵说笑后,吕不鸣在刘正风的陪同下来到衡山堂内的一处精舍。刘正风一番客气后,告辞离去。吕不鸣便和衣而卧。此时己是四更天,经过一番热闹,吕不鸣那里还能睡得着。躺在床上,吕不鸣回想这一次遭遇。细思却是极恐。

真是小看了莫大啊。

莫大是三年前上位的。担任衡山剑派掌门是其师傅铁雁顾渔舟力排众议而定的。岳不群在参加莫大的接位大典后,曾感叹衡山派内部不是很稳。莫大的掌门当得要很辛苦。

莫大的师傅铁雁顾渔舟一辈师兄弟十余人,顾渔舟入门甚早,年纪也比一众师弟大得多。顾渔舟的师傅和师叔伯先后丧于魔教十长老两次武斗中。所以衡山派上一代,只有顾渔舟得到师门真传。顾渔舟与众师弟是亦兄亦师的关系。顾渔舟在世时,衡山剑派在五岳之中虽实力弱小但是最为团结。顾渔舟去世后,他的一众师弟在世的还有六七个,个个年富力强,在门内也广有徒众。莫大上位后,这些师叔们口服心不服的居多。而莫大虽武功高强、胸有丘壑、手段狠辣,但是性格冷僻、深居简出,门内的师弟们和下一代徒众们都是畏之、敬之,却不亲之、服之。莫大的这个掌门做的也不是很有滋味。

莫大为什么要以“作见证的名义”,把恰逢其事的自己拉到衡山堂大厅参与议事。阴师叔、尚师叔一行为什么对自己不理不睬;韩至公等人为什么对自己不温不火。为什么莫大信誓旦旦的“擒杀不到白板煞星,就主动退位”。这说明了一件事,衡山派有多股势力存在,而莫大并没有完全掌握这些势力,甚至这些势力会借机发难,会扰乱“擒杀白板煞星”这件大事进程。为此,莫大把自己这个外人拉到议事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借用“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堵住衡山派众人借机发难的嘴,再以“退位”的言辞,把所有势力的精力和注意力暂时都转移到“能否擒杀白板煞星”上。至于能否办到,估计莫大也是留有后手,胜算较大,赌上一把,以压服派内不服自己的势力

不提吕不鸣卧在床上胡思乱想。却说莫大带领亲信弟子出了西城墙,一路向西行了近十里,然后嘱咐亲信弟子继续向西搜索,并与另三路保持密切联系;而自己转身返回衡阳城。

莫大确实如同吕不鸣所想的那样,他确实留有后手。另外吕不鸣所不知道是的,莫大与刘正风早有怀疑衡山派内有人与“白板煞星”沟通消息。衡阳镖局出的是暗镖,出镖的详细时间和路径只有衡山镖局总镖头和衡山派内少数人所知;因身体不好归隐的黄长老的住所,衡山派内知道的人也不多。一件事还可以说是巧合,两件事凑到一起,那就不是巧合。机缘巧合之下探知敌人在衡阳城内,两天来莫大与刘正风隐忍不发,直到当晚发动时才说明情况。本来以为凭着自己与刘正风同时出手,定能将来敌一举擒获。从而挖出来敌的内线。可谁成想,鱼儿太大竟将网挣破了。

在回衡山堂的一路上,莫大己盘算清楚。“白板煞星”此人一贯狡诈,以他的伤势,逃出衡阳城只有死路一条。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派内有内应。衡阳城内必定还有他的落脚点。所以他顺势而为,将派内各大势力全部大张旗鼓的派出去追踪。而他悄然返回衡阳城,给予敌人最终一击。并要借此事清除派内的反对势力。

衡阳西城。土地庙。

土地庙早以残破不堪,四周荒草丛生,土地庙塌了半截,神龛上土地婆婆的神像早己损毁,只留土地公公的面貌尚还清晰。

莫大双手背后,看着满面笑容的土地公公,心中充满嘲讽。

西城本是衡阳城的贫民区,鱼龙混杂。此时天刚大亮。而居住在这里的苦哈哈们也早早起身,为了一天的生计奔忙。外面人声逐渐嘈杂。而莫大充耳不闻。心中一股郁愤之气冲然而起。

“若不是遇到恩师,想我莫大出身卑微,恐怕也如他们一样,娶个大脚婆娘,生下几个儿女,佃上几亩水田,农闲打打短工,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偶尔吃上几杯水酒,过年割上一斤肉。也算是过得平安喜欢吧。可我既然走上了江湖路,怎么能甘于平淡。”

“恩师知我、爱我、重我。将衡山若大的基业托付于我。我也有心将衡山发扬光大。可是世间的事竟是这么难。我知道衡山有很多人看不起我的出身,我知道衡山有很多人对我是口服心不服,我知道众人攀付于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可以忍,我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我可以虚以委蛇。我是做到了,那又怎么样?放眼看去,整个衡山派除了数人,全部都是尸位素餐平庸之辈。”

“恩师。您让我收起自身的傲气,您让我对待长辈要优容,您让我管理徒众要恩威兼济。可您不知道我做的有多难。少不得,弟子要放纵一回。”

“是脓包终归要挤出来的。”

莫大一脸厉色。

巳时(现代的上午十点)。两个人悄然进入土地庙。

一个土布灰衣,相貌普通;一个青衣道服,满面红光。

灰衣人大礼参拜,口称:“弟子拜见掌门。弟子己按掌门密令,将丐帮马舵主请来。”

莫大转过身来,温声道:“做的不错。外面候着吧。”

灰衣人忙施礼退出土地庙。

这时青衣人施礼笑道:“莫掌门,小弟应邀而来。有事尽请吩咐。”

此人便是丐帮衡阳分舵马大维马舵主。只见他圆头小眼,一脸福像。身着崭新的青衣道服,只是左下摆打了几个补绽,腰间系了七个小口袋。大腹便便,遇人三分笑。不知情人,以为他是个与人无害的商铺掌柜,却不知此人竟是衡阳三四百丐帮子弟的大头目。

“马舵主,你知道我找你何事。”

“那人不是昨晚就出了城。”

“我不信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这个…”马舵主收起了笑容,双手抚着胖大的肚皮,欲言又止。

“哼!”莫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抛给了他。

马舵主甸了甸小包,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小心将包收好。才开口道:“寅时三刻,东城的鼻子刘经过青石巷外十丈处甜水胡同,他闻到有新鲜的血腥味和刀疮药味。鼻子刘说那刀疮药味道与衡山的金创药味道不同,像是西北刀客常备的刀疮药。”

“青石巷…鼻子刘…”

“莫掌门,你们能找到那位,还不是鼻子刘那老小子嗅到高记杂货店那一家四口沉到井里的腐尸味道。”

“麻烦马舵主了。”

“不麻烦。没有什么事,小弟我告辞了。”

“掌门。据弟子了解,刘师叔己将所有受伤弟子收治于青石巷衡山武馆。其他别无动静。不过…”

“不过什么?”

“弟子有属下说,辰时二刻,看到阴师叔祖门下的陈师叔由西城门进了城。”

“陈至林?”

“是的。弟子这个属下说,陈师叔虽然换了装,但是他两年前在山上云气堂干过一段时间杂役,对其十分熟识。”

“他到了哪里?”

“他进了陆羽茶楼,在三楼要了个包间。至今没有出来。那包间窗户正可看见青石巷口…”

如果吕不鸣知道莫大通过丐帮、地方帮派组织这些城狐社鼠寻找线索,更加会为莫大点个赞。什么人消息最灵通,就是这些混迹于社会底层、非黑非白的人群消息最灵通。

一夜未睡的吕不鸣早早起来,并在衡山堂弟子的殷切服待下吃了早点。听说刘正风依然在忙碌,他便没有打扰。闲坐一段时间后,便在一名衡山弟子的陪同下来到悦来客栈,收拾行李和马。

衡山剑派在衡阳城势力就是大。不需要吕不鸣出面,陪同当向导的衡山弟子一亮身份,客栈老板客客气气的招待两人,并说什么也不要房钱。那位名叫米为义的衡山弟子,也是客客气气的将一两银子坚定地放到了客栈的柜台上。几句场面话一说,获得了客栈内往来众人的满堂喝彩。

从客栈出来,自有小二将吕不鸣的行李和马送到衡山堂不提。米为义热情的要充当向导,带着吕不鸣在城中逛一逛。而吕不鸣却没有什么兴头,只想早点见到刘正风,上衡山一行,省得呆在衡阳城里大家都尴尬。二人只好溜溜的回衡山堂所在地--衡山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