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夕何夕

吕明有些懵。当他再次醒来,很清醒的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堪称文物的木床上,房间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件件造型古朴。自己穿着一身白色右衽小衣,枕着是一个木枕、盖着一床土布棉被。站在他床前嘘寒问暖的两个人,一身陌生的古装服饰,男的二十五六岁年纪,书生打扮,温文尔雅;女的二十出头年纪,腰佩宝剑,英姿飒爽。

“你们是谁啊?我是在那儿啊?”

“小师弟,你怎么了,他是岳师兄、我是宁师姐。”

‘还师兄、师姐呢!不是电视台搞什么现场拍摄活动吧?!要冷静观察,沉着应对,不要让人整蛊了。不过胸口怎么这么痛啊!’吕明默不做声,就要支起身子四处观望,查找暗拍的痕迹。

“师哥,你看小师弟?”

书生师兄这时半坐在床沿,轻轻阻止了吕明起身动作。严肃的问道:“小师弟,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叫什么来这,我好像姓吕...吕…明。对,我叫吕明。”‘既然要演戏,老子就配合你。不就是装失忆吗。不过暗拍机器真是高级,到现在还是没有发现。’

“嗯。不错。你上山之前叫吕鸣。你还记得上山之后的名字吗?”

“上山之后…”‘接着演啊。嗯,此处应当有笑点。’“我叫吕…吕布…”

“吕不鸣。哈,师弟你记起来了。”少妇师姐抢先答到。把“还是吕不韦”这五个字堵在吕明的嘴里。

书生师兄无奈的看了少妇师姐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微笑问道:“吕师弟,你现在知道我们是谁了吗!”

‘好演技、好演员啊。怎么没见过他们在那部影视剧出现过。看来己经激发了我的神演技。’“你们是岳…岳不群师兄,宁中则师姐。我们是华山派。”

话音刚落,只见“岳不群”、“宁中则”二人大喜。“小师弟,你记起来了。”

“我怎么在这里啊。”‘接着演啊。’

“我们是在华山脚下发现你的。当时你身受重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岳不群”再次严肃的问道。

‘身受重伤。左胸口怎么这么痛啊…’“好痛啊。我这是怎么了!”说着他掀起棉被,拉开小衣,才发现自己胸口被紧紧包扎着,一团血色印现在白色的绷带上。

“右胸中了一掌,肋骨断了三根;左胸口被刺中一剑,万幸没有刺中心脏。”

“啊,这不是真的吧。好痛啊!”吕明又晕了过去。

空山鸟语、山涧鸣泉。青柯坪的石板路上,五个青衣短打的身影,说笑着从山脚下走来。

“这次下山三个多月,终于到家了。”二十四岁的卫不舍,个头不高,大口呼吸了一声山间的空气。“陆师兄,嫂子快生了吧。”

“估摸日子也就这几天了,今天上山与掌门师兄禀报此次五派在雁荡山围剿魔教外门散人行程事宜,便向掌门师弟请上半个月假,守着我的宝贝儿子出生啊。”二十八岁的陆不用,习惯性的眯着眼睛,摸着颌下细密的短须,微笑着说。

“是啊。我也要休息几天,看看我那个臭小子。”三十二岁的梁不岐,不急不徐的走到山泉边,用手操了几捧清凉的泉水扑在脸上。

“我看梁师兄不是想儿子,是想儿子的妈了吧。”随他一起用山泉洗脸是二十六岁的羊不易。“我说小师弟,这一路上就你老阴着脸,有心事说给师兄听听。”

“我有什么心事。就是感觉窝囊。他嵩山派才做了几天五岳剑派盟主,竟敢看轻我们华山。”十七岁的吕不鸣心情很糟糕。

“哎。小师弟说的是啊。如不是当年…我华山是虎落平阳。所以我辈更须努力。”陆不用本是气宗三长老之首宁清辰的三弟子,在五年前的气剑之争中侥幸存活。做为当前内门最长的杰出弟子,为华山派下山五弟子之首。

“走吧。”梁不岐虽是五弟子中最为年长、功力虽深,但是他带功学艺,只是上代掌门葛清岩的记名弟子。因他主持外门事务日久,江湖经验丰富,为人稳重,此次下山辅助陆不用。他深知气剑之争是华山派的大羞耻,不想多言。

“哈哈。陆师兄,你怎么知道你生是一定是儿子啊。”羊不易是气宗长老关清河的五弟子,生性开朗、活龙活现。五人中多亏有他的插科打诨,路途才显得不寂然。

“羊师兄,你说错了。陆师兄可不会生孩子。他只会床头跪。”卫不舍是气宗长老方清平的四弟子。虽是年青气盛,但是与羊不易最为投契,一路上两人一唱一合,最爱拿陆不用说笑。

“你们两个混小子,懂得什么,我看你们也该娶个婆娘管管了。你们啊不娶婆娘不知道婆娘的好。是不是啊,梁师兄。”陆不用性子憨厚,平时不喜多言。但离家日久,即刻便要到家,而且此次下山师兄弟们虽然没有立什么大功,但保得众人平安,未负掌门师兄重托。心情畅快,不由得与师兄弟开起玩笑来。

“陆师兄,你不要扯远了,羊师兄正问你呢。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啊。”吕不鸣本是华山上代掌门葛清岩的关门弟子。此次下山是首次下山行走江湖,心高气盛,但是下得山来连连在只认实力的江湖人物面前受气,本就不爽。但是四位师兄一路开解,再加上马上就回到山门,也不想扫大家的兴质。附和着与陆不用开起玩笑。

“是啊。陆师弟,你怎么知道一定生儿子啊。”梁不歧也打趣小他四岁的陆不用。

“对啊”梁不歧的话引来了众师弟的附和。

“你们啊。还有你吕师弟,真是的,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陆不用被呵笑的满面通红。

“哈哈…”

五人行在青石板上一路说笑着前行,不时响起的笑声,惊起林中的飞鸟。

“什么人?”

梁不歧忽然大喝一声,上前一步拔剑示警;陆不用立即拔剑,向左侧半步。羊不易、卫不舍、吕不鸣反映慢了半拍,正要拔剑时,只听连连绷响,从前方左侧林子中射出十余支利箭。梁、陆二人急忙护住三个师弟,挥剑格挡。

林子中齐发三轮利箭,射得五人手忙脚乱。混乱中不及格挡,卫不舍左腿、左肩中箭,梁不歧右肋中箭,其他三人也被利箭多处擦伤出血,瞬时五人重伤两人。

三轮利箭射过后,只听一声唿哨,林子中突出十七八人。人人黑衣、蒙面,手持钢刀利刃,闷不作声向师兄弟五人杀来。

陆不用果断大喝道:“冲过去,抢占山路。”大步向前,梁不歧踉跄跟上护住侧翼;吕不鸣挽起卫不舍紧紧跟上,羊不易侧身护住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五人向前只冲出了三丈,黑衣人己杀到面前。

陆不用、梁不歧同时接敌,陆不用挥剑敌住两把大刀,一招截剑式,用崩字决崩开大刀,一矮身一招富贵满堂,刺中一名敌人小腹,转而白云出岫,划破一名敌人大腿;接着毫不停留向前突去。梁不歧一招定阳针,以攻对攻,先发后至,一剑刺中敌人喉咙,接着向前攻出三步,接下了威胁陆不用侧翼两名敌人。此时,羊不易己接敌,只使出一招纯防守的截剑式,崩、挡、拦、挑,接住了两名敌人。师兄弟三人组织成弧形阵式,把吕不鸣和重伤的卫不舍护在内侧,拼死向前。虽然杀伤敌三人,又向前进了五步,离山口只有两丈左右,但敌人大部队己到。由于地势原因,敌人发挥不出人数优势,但师兄弟三人每个人至少接住两名敌人。

卫不舍忽然道:“小师弟放下我,快发烟花信号。”

惊急万分的吕不鸣闻听立即放下卫不舍,从怀中掏出火折和烟花信号,急急点燃,奋力向空中甩出。烟花信号直冲上天,响彻云霄。

烟花信号的响声让黑衣人一顿。这一顿,卫不舍大喊一声:“陆师兄低头!”奋力将手中的剑像标枪一样投出。陆不用及时把身子一矮,利剑从他头顶投过,正中他前方一名黑衣人的胸口。卫不舍又大喝一声:“狗贼,我与你们拼了。”纵身向梁不歧身前的两名黑衣人扑去,两名黑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合身扑倒,顿时三人扭打在一起。卫不舍一边扑打,一边喊道:“不要管我,快走。”

陆不用一剑刺倒身前的敌人,势如疯虎向前冲杀,眼泪无声的流下。

梁不歧一把拉住己惊呆的吕不鸣向前奔去,嘶声呐喊:“快走!”

羊不易奋不顾身连续抢攻,逼退身后的敌人,一面侧身后退,一面泪如雨下。

一夫拼命,万人莫敌。四人一时竟冲破重重阻截,奔上了山路。身后卫不舍嘶吼越来越弱,最后一声痛叫就没有了声音。

在山路上冲出不远,梁不歧突然停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堕,断后的羊不易、身边的吕不鸣急忙扶住他。梁不歧面色苍白,肋下鲜血直流,点点滴在山路的石板上。陆不用也急回头,“梁师兄…”。

“我不成了。不要说了。你们快走,我断后。掌门他们己经接到信号,会在半山迎接你们。”

“我和梁师兄留下。”羊不易剑色苍白,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也不成了。”说着右手从左肩后拔出一支梅花镖。“镖里有毒,在山口中的。”

“快走。”这时黑衣人冲杀上来,梁、羊二人不由分说转身迎战。

陆不用的眼睛通红,大叫一声,拉着呆滞的吕不鸣就走。

在身后一阵大呼邀斗声中,两人一阵无言的飞奔,拐过一个山口,被迫停下了脚步,两个佩着长剑的黑衣人静静的站在山口,等待着他们的出现。

“小师弟,我掩护你,一会儿什么都不要问,冲过去。掌门师兄他们很快就会到。”陆不用向前一步,低声嘱咐。

“不,师兄,我掩护你。”吕不鸣抹掉眼泪,亮出长剑。

“嘿嘿。俩个都留下吧。”左边的高个黑衣人嘶哑着嗓子笑了笑。突然疾冲而下,就势跃起,右手抽剑下劈,剑势凶猛;陆不用一把推开吕不鸣,长剑一横,两剑交接,黑衣人借劲又上跃二尺,长剑刺向陆不用百会穴;剑势应变之快,让陆不用大吃一惊,迅速矮身,立刻长剑向上一刺,使出半招朝天一柱,意欲同归于尽,那想到黑衣人剑招未使老,长剑微收,空中侧身,如同一个大鸟跃过陆不用的头顶,落地时突出长剑一扫,陆大用背后中剑,伤口长一尺有余,见骨,血如泉涌。

高个黑衣人似乎对这一剑十分得意,“嘿嘿”冷笑。

陆不用一招之下身负重伤。“夺命连环三仙剑,你是剑宗弟子。”

二人交手太快,吕不鸣扑过来时,陆不用己中剑。他带着哭腔喊道:“陆师兄。”侧身护着陆不用。

山路之上,略矮的黑衣人拔出剑来,慢慢逼近。己成夹击之势。

“小子,不要挣扎了。认命吧!”

“你们是谁。”吕不鸣愤然问道。

“你们五岳剑派杀了圣教的人,圣教当然要还以颜色。”

“不要废话了,快动手。”高个黑衣人不耐烦的挥剑抢攻。略矮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大步向前,一剑劈软。

吕不鸣抽剑欲挡,忽然一股大力把他扔了出去,越过前方略矮的黑衣人头顶。

“小师弟快走。”

原来是陆不用突然抓住吕不鸣的腰带,用尽平生之力,把他向上甩了出去。

而陆大用挥剑向高个黑衣人刺去,而他这一剑力量不足,被高个黑衣人一剑崩开,向他胸膛刺去。而陆大用却不闪不躲,任凭长剑刺入前胸,弃剑,双手抓住高个黑衣人持剑之手,就势把他扑倒在地。

“剑宗狗贼,竟然勾结…啊…”

吕不鸣落地后,己明白陆师兄要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他。耳听得陆师兄最后的惨叫,他己不忍心回头,拼命向山上奔去。

矮个黑衣人一剑落空,大为羞恼,也不顾伙伴,转身向吕不鸣追去。

山路陡峭,矮个黑衣人运用轻功长空飞雁式,如同一只黑雁,一点一跃就是一丈有余,二十几息后,己追上了吕不鸣,一跃而起,一剑向他劈软而去。

吕不鸣毕竟年幼,功力尚浅,从遇敌到奔逃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遇敌忽袭的惊恐、师兄们牺牲的伤怀、全力奔逃的紧张,使他己有力竭的感觉。突听得背后有恶风袭来,一个向前驴打滚,狼狈闪开。

“叮。”长剑重重斩在石板路上,闪出两三点火星。可见力量之猛。

逃是逃不脱了,和他拼了。吕不鸣站起身来,执剑在手,迎上敌人。而黑衣人功力深厚,剑法精湛,两招三式后就取得了全面上风。黑衣人得势不饶人一阵刚猛狠攻,吕不鸣只得运剑全力防守。

六七招后,黑衣人大为不耐,全力一招力劈华山;吕不鸣采用截剑式拦字诀。两剑交会之后,一股内力如同洪水一般涌来。吕不鸣一声闷哼,连退了三步,只觉得四肢乏力,无力提剑,而空门大开。黑衣人疾步近身,一掌重重的打在他胸口。使得他踉跄连退六七步,吐血倒地。

黑衣人毫不留情,一剑刺入他的胸口。拔出剑正要补上一剑时,忽听得一声长啸,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远方的山路之上。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剑疾退。

吕明如同一个观众,看电影一样,将吕不鸣遇到的一切全程观看了一遍。这样的剧情惨烈,让他感同身受;师兄弟之间的情谊,让他心怀感动;这就是江湖厮杀,这样残酷无情;这不是做梦,一切是那样的真实。

哎!我来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

再次醒来时,还是那个房间、躺的还是那张床、胸口还是很痛,房间里寂静无声。吕明轻叹一声,看来是回不去了。

“小师弟!你醒了。”

吕明扭过头去,才发现“岳师兄”静默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端正的脸上微露喜色,双眼红丝,表明他陪护吕明很长时间。

“掌门师兄。”吕明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