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城南旧事
“姐夫,这就是文渊阁大学士王大人的府邸了。”苏华对着方潇说道,“不过,姐夫您来这干嘛呀。”
“我父亲与王大人是世交,他在京师的时候就多受王大人照顾。再者王大人还是我乡试的主考,到也算是我的恩府了。”方潇也是没在意他的称呼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姐夫我就不进去了。您知道的,我父亲毕竟算是个武官。”苏华站定在王府外离了方潇约有两步的样子说道。
“哎,我朝自来文轻武乃是顽疾。那好吧,我一个人去拜访就好。”方潇摇了摇头又转身对苏华道:“我这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出来,你且先回去吧,不必等我。”
“好嘞。”苏华听得这句也是开心,毕竟他不同于方潇是个读书人出身,对于这等俗礼最是厌烦得紧。但他不知道的是方潇暗暗打算独自去一趟城南,会一会那日的老者。
待苏华走远,方潇便叩开了王府的门,“学生方潇前来拜见恩府,你且去通报一声。”方潇取出一份帖子交到门子手上。大学士府上倒连门子也多了些书生气,恭恭敬敬地向方潇回了个礼便拿着拜帖往里走了。
不一会儿那门子就走了出来又是恭恭敬敬地领着方潇走进了府内,穿了两个堂,走到正对的一个厅外,门子便不在走了,向方潇示意往里走。方潇抬头看只见得上书三字悦来厅,走入厅内映入眼帘就是一副仙鹤越云图,几上放着成对的瓷瓶、香烛。而一侧太师椅上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方潇。
“学生方潇见过恩府。”方潇收回目光恭敬地对着王成行礼道。
“快快请起。”王成也是将其扶起说道,“你再叫恩府就未免生疏了,我虚长你父亲几岁,你便叫我伯父吧。”
“那伯父在上,小侄有礼了。”方潇作势再拜却被王成拉住。
“我这里不兴这些虚礼,贤侄坐下吧。”王成抚须说道。
“那小侄孟浪了。”方潇也是告歉着坐下。
“你父亲此次让你所来何为啊?”王成看着方潇坐定也是问道。
“家父让我北上随苏步青大人在六扇门历练一番。”方潇也是说道。
王成的脸部微微抽动了一下“你父亲怎么也胡闹了起来,方潇你可是江苏乡试的解元,来年开春会试对你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拿个南方的会元也不是不可能,可千万别被这些事给带跑偏了。”
“小侄自是知道学业为重的,不过父亲这么安排想来必有他的道理。”方潇也是说道。
“也是,临玉确实不是那么随意的人。想来自有他的安排,不过你去杭州也罢,待在六扇门也罢,学业不可废。毕竟你是圣人门下,你要记得你永远是个读书人。”王成依旧教育着。
“小侄谨记。”方潇恭敬地答着,王成看着方潇的模样也是喜欢的紧,也就笑着扯到了别的话上去。
杭州六扇门的停尸房内,整齐的摆放着三具棺材。血无看着仵作写的报告也是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除了死因,其他半点分析不出来。青谭看来你这里的仵作可以除名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尸体我一看就知道是血滴子的开口啊。”肖青谭也是摇了摇头说道。
“你看这刀口整齐的有点奇怪。”血无突然盯着一具尸体说道。
“怎么了?”肖青谭也是走了过来,肖青谭仔细看了看后也是忙靠近尸体细细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尸体衣服的领口。而后用鼻子嗅了嗅“有意思,竟然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难道是死后再割的头?”血无问道。
“不会,死因应该没错。在发现尸体的地方血也是流了满地,而且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他们是死于血滴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我见这三具尸体的前胸都没血所以感到有些诧异。”肖青谭皱着眉头说道。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也总觉得不对劲。”血无开口道。
“血无,你应该见过东厂的人用血滴子吧。”肖青谭说道,“血滴子这个东西,作为暗杀武器最为重要的就是它的快。所以在血滴子套上脑袋一瞬间就可以凭借着高速旋转的刀刃将人的头颅斩下。但也正是因为它的快所以血一定会飞溅出来,那么这领口绝不可能会这么干净。”
“也就是说着他们是用血滴子慢慢地将人杀死的?”血无说道。
“可是,这三人虽然都谈不上习武之人,可也算得上身子骨硬朗,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会不挣扎?”肖青谭继续说道,“但如果挣扎,被刀刃割开的皮肤一样会鲜血飞溅。”肖青谭皱着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会不会是弄晕了?手刀或者蒙汗药之类的。”血无说道。
“这倒是有点对了,我刚在那件衣服上闻到了些许酒味,要是酒中有药那这一切倒也算得上合理。”肖青谭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不是很招摇吗?”
“怎么说?”血无疑惑地问道。
“你想,既然已经将这些人弄晕了过去,那用什么样的方法不能将这些人料理了,何必在多此一举的用血滴子来将头割下。这样我们简单地跑一趟,就把目标锁定在会用血滴子的水月阁?我不理解一个在我眼皮下藏得这么深组织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肖青谭对着血无也是将心内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能他们自认思问阁不会出卖他们的利益?又或者他们觉得思问阁知道他们的消息也不算清晰?”血无也是做出着自己的猜测。
“这应该不会,思问阁应该与他们远没有那么亲密,不然齐思言也不会这么快的给了我们几乎所有水月阁的信息。”肖青谭想了想对着血无说道,“而且水月阁既然在江湖立足,不应该不清楚思问阁的能力。”
“那也就是说,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逼着他们一定要这么做。”血无也是将眼睛微眯起来思考着。
“将头颅砍下除了泄愤,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肖青谭继续说道。
“掩盖身份?”血无答道。
“没错,但是不能毁尸灭迹吗?又或者直接用朴刀砍下,何必用血滴子昭示身份呢?这个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啊!”肖青谭说道。
“你是说他们故意要表明身份,又或者他们认为我们六扇门对此无能为力。”血无突然喑哑地说道。
“就像嘉兴府的案子一样?”肖青谭闻言也是阴沉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水月阁的背后一定是一尊大佛。”
“是啊,看来这又是一个牵连甚广的大案子。”血无接口道。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不过这些人和水月阁脱不了干系是一定的,然而我们却连水月阁的尾巴还没有捉到。”肖青谭说着示意手下合上棺材,“看来得从水月阁受众入手了,李枫呢,过来。”
“属下在。”李枫听得肖青谭叫他忙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安排下我们的探子,从那些达官显贵那里去打听水月阁的所在以及进入的条件,记住一定要隐秘。”肖青谭说着,又觉得有些偏差说道“算了,他们应该是有意的,那就大摇大摆地给我查,让整个杭州都知道我们在查水月阁。”
“有必要吗?”血无也是挠着脑袋问道。
“很有必要,既然水月阁有可能是摊出来明面上要和我们做较量,那这些事我们隐不隐秘他们都会知道,还不如把声势做大,我也能去莫大人那里邀个功。”最后肖青谭也是玩笑起来。
“属下遵命。”李枫也是恭敬地回答着。
“嗯,去吧。”肖青谭点了点头。
“这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役吧。”血无眼光默默瞟向远方。
从王府出来方潇正迈步往城南走去,虽然对于那个莫名出现的老人有着一丝戒备,但好奇心依旧驱使着他迈向那个老者所说的城南大宅。
方潇快步走着,发现顺天府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又与应天府不同。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安逸府“三个大字。虽然对老人所言的大有了预备,但而当方潇真正来到这座府邸时,却依旧被所见之景而感到惊异,城南尾街一面全是其府邸所在。心内却对着府名有着别的计量‘能在京师有着这么大的府邸,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安逸?命其安逸,难道是土木堡的那位?’想到此间方潇也是心内一惊!
正想着是否要上前叫门,眼前却窜出来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厮“敢问是,方潇方公子吗?”
“正是在下,您有何事。”方潇也是回答道。
“是就好,我家老爷说与公子有约,还请公子随我来。”小厮听到方潇应答,也是喜上眉梢。
方潇听得小厮这么说,也就知道是那位老人特意派在这里等他的,现在看来已经是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方潇苦笑似的摇了摇头示意小厮前面带路。
然而出乎方潇预料的是小厮并没有将他带到府内,反而反向走出一段路,进入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茶楼内。这个茶楼门脸很小只有两层,底层只放着三张桌子,而方潇步入地则是二楼仅有的一间雅间。
茶馆虽然破落,但雅间的装饰却依旧有着其韵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花鸟鱼虫的屏风,移步其后又别有洞天,里面正挂的是一副福寿联,两侧各有画作,而那日的老者则斜靠着窗栏似乎在看风景。
老人扭转头来,示意小厮退下。小厮也是简单的告了下安便退了下去。
“随便坐,我这里不必拘谨。”老人也是慢慢走回到太师椅处。
“是。”方潇恭敬地行了礼,坐到了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半低着脑袋细细打量着这位曾经的君王。
“是不是,很诧异?”老人笑着说道。
“恕小子无礼,以您的身份不应该在这里吧。”方潇也是放下了戒备索性光棍了一把。
“哈哈,不愧是方樑平的儿子,够胆子。”老者也是笑了笑,“我也是这两年才从宫内出来,当个普通的老人确实比当太上皇舒服。”
“我想您要是这么想,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方潇身子坐的很直不敢有一点点的变动。
“孩子,然而想和做从来都是两回事。”老人的眼睛里透露出于年龄不符的精光。
“您,这是。”方潇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一阵阵地往下落。
“像你们这种聪明人,不必说出来,懂就好。”老人押了一口茶不徐不疾地说道。
“小子斗胆问一句,天下太平不好吗?”方潇面无表情地说着。
“天下几时太平过?”老人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不是我想争,而是我必须要争。”
“可当今圣上,乃是难得的明君。不然您也不会从宫内出来啊。”方潇站起来咬着牙说道。
“坐下,紧张什么?”老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见济这孩子到确实不错,不过帝位这个东西都是有瘾的。他之所以放我出来,不杀我。是因为一来我朝已孝治国,他要对付我于理不合。二来他也忌惮我在外的力量。”
“可您把这样事告诉我,不是在害我嘛。”方潇脸上全是颓然之色。
“现在看来,你比你父亲还差一点。”老者笑着说,“你以为我见你,宫里那位会不知道?我的宅子周围都是东厂的探子,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所以那天你遇见我的时候,就已经被关注了。”
“当然他与我都心知肚明的是,只要我不是真的起兵,他就永远奈何不了我。”老人讲手中的杯子放下继续说道。
“可既然如此,保持这种默契不好吗?”方潇听了老者的话也是彻底放松下来问道。
“他对我会有顾忌没有实证无可奈何,但我死了呢?先不说我的子辈能不能指挥得动我的势力,光是宫里那位分化控制,就会被一个个镇压。到时只需半张纸片就能将他们统统送上断头台。”老人轻轻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