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挣扎 中
一所谓伥鬼者,恶虎所伤性命,死后甘心化作恶虎仆从,勾引生者为恶虎所噬。
北镇抚司衙门,纪纲的卧室之外,赛哈智背着手,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房内女子凄厉的惨叫声音,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在茶馆偶然听到的说书先生所说关于伥鬼的典故。
抛开神话传说的因素,自己的所作所为与这伥鬼大抵相同。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自己比故事中的伥鬼更加卑劣、无耻,因为自己只对女人下手。
赛哈智并不像自己先前在纪纲面前所说的那样“家中薄有余财”,不然也不会在锦衣卫里厮混了七八年还只是先前的一个“搬尸工”。
那纪纲这些日子来所享用的女人又是哪里来的呢?
一个明面上卖药,暗地里卖人的药铺子。
说来也巧,一开始其实赛哈智本来打着敲诈不法商贾的主意准备勒索些钱财,谁知走到那间名叫仁心堂的药铺子的时候,却正好撞见那姓钱的掌柜和伙计在进货——五六个相貌还算不错的,只是浑身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忽然想到,找女人不一定要买,还可以劫,劫人贩子,算是黑吃黑,他又有锦衣卫官面儿的身份,人贩子吃了亏还敢到衙门告他不成?
于是乎,一吓二骂三吆喝,再把腰间的绣春刀抽出来在那掌柜的和伙计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对方便忙不迭的求饶,送上银子还有女人。
女人的来路,赛哈智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反正自己能交了差保了命就好。当然了,他也不是一味地压榨,平日里若是再有人到药铺里闹事儿的,他也会出面,算是一点小回报。
“或许明天少收他们点儿?就看在他们这么省心的份儿上。”赛哈智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赶忙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打去。
“赛大人。”正在此时,一个小校走了过来,低声道:“有人找你。”
“谁?何处?”
“后门,来人自称姓钱,说是给您帮忙的。”
“他?他怎么来了?”赛哈智一愣,旋又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往房里送了三个女人,听声音,第一个还在叫唤,所以时间该勉强还是充裕的,只要不是太耽搁的话。将腰间的丝绦紧了紧,便向着后门而去。
不多久,后院的门房处,赛哈智见到了这位深夜来客,果然,正是那个药房掌柜,钱刻木。
“出去吧,离得远些,本官要与人谈些事。”挥手将门子赶出去,赛哈智在小凳上坐下,身子一仰,两腿交错搭在桌上,一晃一晃的发出“吱呀呀”的磨牙声:“说吧,这大半夜的来找本官,是有什么急事儿?”
赛哈智赶时间,说话却还是慢条斯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钱刻木垂手站着,上下打量了赛哈智一番,笑道:“深夜叨扰赛达人,自然是有些小事。”
“别废话,有事儿说事儿,本官公务在身,没那么多功夫和你这下贱人墨迹”
商贾,药贩,人贩子,冲着这三个身份,赛哈智教他一声下贱人倒也不算什么。若是往常,钱刻木大概也就是谄媚的笑笑,甚至还要轻轻抽自己两下嘴巴以示应和。但今天,钱刻木却没有给出赛哈智想象中的回应。
“嘭!”一声闷响,钱刻木抬脚将赛哈智屁股底下的两脚凳踢翻。
“哎呦!”一声痛呼,摔在了地上,屁股疼的不行,但一时还没有后续的动作,因为他完全的摔懵了。
僵硬的抬起手挠了挠头,又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梦。
赛哈智回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勃然大怒:“好你个贱种子,竟敢打伤朝廷命官,看来你是不想活了,老子!老子这就送你上路!”
“仓郎朗”一声响,赛哈智绣春刀已在手中,挥手就向着钱刻木砍去。
钱刻木对眼前的刀光瞧也不瞧,“碰碰”两脚,一脚踹在赛哈智的小腿迎面骨上,另一脚抬得高些,蹬在他的胸口。
“噗!”一口鲜血喷出,赛哈智二次倒地,又惊又怒的指着钱刻木:“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等会儿再说。”钱刻木冷哼一声,上身不动,脚下朝着赛哈智的周身上下一顿乱踢。
“救。。。唔!!”一声救命还没出口,就被钱刻木又给踹了回去,变成闷哼。
看得出,钱刻木并没有下死手,力道拿捏得很准,赛哈智只有叫不出的疼,却没有昏死过去。
前后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钱刻木停下了脚下的动作,退后两步,习惯性的喘了几声,掏出一块手巾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赛哈智,女人就不说了,我这两个月给了你多少钱,你心里有数没有?
两千七百二十八两,算一算快三千两银子,赛哈智,你觉得,你值这个钱?还本官,你算个什么官?我要是想,别说扒你这身皮,就是要你这条命还算得什么难事?”
讷讷的看着眼前陌生的药房掌柜,赛哈智忽然冷静了下来:“你是谁,想要我做什么?”
“嗯。。。这两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钱刻木点点头,说道:“行了,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着等出去了叫齐人手再找回场子?劝你别想太多,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钱刻木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黑漆漆非金非木,扔在了赛哈智的脸上。
赛哈智拿在手中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你。你是东厂的人?!”
“算是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钱刻木又道:“陪你玩了这么久,就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同时有一件事可能用得到你,提前和你说一声。”
顿了顿,钱刻木接着说道:“那几个女人有毒,所以呢,纪纲此刻或许还没有察觉,但等他知道了,估计你也死定了,到时候除了东厂,没人护得助你。这是其一
其二,接下来的几天,若是有什么人来见过纪纲,说了些什么,你要好好地记清楚了,写下来,回头送到仁心堂去。”
几张银票在此时飘落,撒到了赛哈智的脸上:“好好办事,银子女人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