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老师，我不信
天阙南门。
皇室仪仗，只为送行那大将军。
万人空巷，皆是聚集此处，十多年前，那男人孤身单刀赴宴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而此时，却已物是人非。
月是年年不变，而世间之事，却早已沧海桑田。
第一刀神穿着黑甲，背负细长狭刀，身后皆是红甲带盔的兵士，兵士脸庞全被钢铁盔甲所覆盖，完全没有模样。
人数不过六百。
但这六百兵马，战力却是恐怖至极。
首先，他们不是人，而是毫无感情，不知疲惫，被斩去头颅依然能继续作战的魔兵。
其次，这些兵士的标配极其可怕。
初始那连射三千发的雨弩早已做出了改善，使得射程更远，射频更快，容量更是扩充到了万发。
除此之外，他们皆是背负着一根灰扑扑的短矛，矛身被粗布包裹。
此矛是近日云顶天宫才研发而出的，一次性使用，而效果令人无法想象。
在实验之中，此矛一旦透出，在半空之中便开始灼烧、膨胀，变为只有光焰的粗箭，而其效果可以炸裂五层钢板，至于破城门，城墙，简直是小儿科。
最后，这些魔兵自身也是极强。
与十多年前和第一刀神巷战的蟹兵相比，它们早已进化了几番。
如今，乃是最新型号，分为两类。
其一，虾兵。
其二，蟹将。
前者速度极快，战场穿行，犹如收割机。
后者如同堡垒，战场坐定，便是蟹螯齐射，周而复始，不断收割，产生近乎于无人区域的绞肉机效果。
原本尚皇还准备在与这出征的大将军，配备诸如圣极殿高手，或者精锐士兵，给个十万八万的...
有用没用先别管，至少看上去声势浩大，说出去还能自称五十万大军前去紫薇支援。
但夏极拒绝了，他手握神兵虎符，可以调动关中所有部队。
而他自身只需轻装简行，就可以了。
何况，黑蛇教会的狂信徒们，也是他的另一手安排。
无论是不死而疯狂的大蛇耀...
还有那...
可以乱了炎帝之心的女人：大蛇月。
还有始终与初隐对抗的大小姐...
种种种种...
他抓了一手牌，逐渐捋顺，然后合拢，覆于桌上，再不看一眼。
秋风冷。
萧杀而不带半点暖意。
漫天枯叶如纸钱飘洒。
“送大将军远征！”尚皇纵马，站在了护城桥的一边。
百姓皆在其后...
事实上，这些百姓觉得活在天阙还挺好的，至于皇帝凶残，那也大多是对外来人...
所以他们也衷心希望着大将军出征得胜归来。
这是自私。
可也是人性。
每一个政客都明白，所以宋尚也才会认可那近乎虚无缥缈的理想。
乐土！！
只要能创造出没有悲伤的乐土。
那么，一切就都会好的。
也许中间会很疼痛，但是去重疾，怎能不用苦药？
时代，需要变迁。
无论后世如何看待，宋尚都决心跟着夏极干到底了。
他沉思了数日，那在妖孽乱世后逐渐放弃的信念，又开始慢慢寻到。
除了妹喜，他又有了理想。
这个理想，依然是那个男人赐予他的。
“请饮一杯热酒。”尚皇下马，而一旁的郭无让急忙端上早准备好的美酒。
尚皇亲自斟好酒。
但大将军却没有下马的意思，他回头，俯瞰着那帝王，那文臣武将，以及皇都的百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留着吧。”
他不再解释，双腿夹马，便是准备离去。
便在这时，南门外的林子突然传来风吹过的声音，仿是落叶掠地。
但夏极却停马，妖异长发迎风而起。
来人未现，但声已至。
那是悲伤的声音。
很悲伤。
“老师平安归来，徒儿心里甚是欢喜。”
说着欢喜，只是声音却压抑着无边的悲愤和沉痛。
灰衣男子拉出一道残影，身后跟着近千名头戴蓑笠的刀客，一字排开，呈现半月之形，隔着数百米距离，与那马上大将军遥遥对视。
“既然欢喜，种虎不若随为师一起出行。”
夏极露出温和的笑容。
灰衣男子摇摇头，然后长叹一声道：“不了，师父。”
夏极道：“为何？”
灰衣男子道：“听闻老师沉泪桥斩杀义士，于营屯城杀戮关中大刀王五国，又受了尚皇封赏，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同为摄政王...
朝堂首日，便是党同伐异，暗杀异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悲哀，甚至带上了一点颤抖，“徒儿...绝不不相信！
所以，来亲自问一句。
老师...这些是真的吗？”
夏极脸上笑容越发柔和，“现在，你还要问吗？”
武种虎咬着牙，坚定道：“要问！”
夏极道：“便是此时此刻，你还不信？”
武种虎道：“我不信！”
夏极道：“我这就要带兵出征紫薇，你还不信？”
武种虎道：“我不信！
在我心中，老师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我武种虎此生桀骜不驯，不跪天地，更是从未服过谁！
唯独老师...
所以，我不信。”
他不是不信，只是不肯相信，不愿相信，即便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他面前。
他依然不信！
他依然坚信！
“呼...”他仰天长舒一口气，再低头，却是虎目通红，然后压抑着，一字一顿道，“老师，我不知道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您在海外遇到了什么...
回头吧！”
夏极温和道：“你没看见，所以不会懂，你若从前信我，那此刻便继续跟我。”
武种虎大声道：“跟你去哪？”
夏极道：“自然是净化这污浊的人世。”
武种虎沉默了。
夏极也沉默了。
后者缓缓举起了刀，刀未出鞘。
“怎么？”
“抱歉了，老师，这一次...我要阻止你。”
宋尚看着这一幕，挥挥手，巡龙组的无数死士便是出现，雨弩对准了近千的刀侍。
但夏极却一抬手，示意不用。
然后他翻身下马，妖异长发如万千鬼蛇抬头，无风自飘扬，昂昂吐信。
然后，武种虎开始奔跑，越来越快，身形拉出一道残影。
同一时刻，夏极也动了。
两人若是两道闪电，从不同方向而来，又在中央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