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遇徐先生
赵子铭背着一人,脚步却疾若奔马,左行右拐,翻墙过院,不多时,就跑到了城外。
可怜白素素一行人,此刻犹在小巷里挨家挨户地搜寻,殊不知赵子铭已悄无声息地带人离去了。
赵子铭来到城外栓马的柳树下,愕然发现马匹不见了,他顿有所悟,低声咒骂了几句,但也不敢再耽搁,只得提起轻功,背着人一路狂奔。
行了三十多里路,赵子铭在一户农家外停下,叩门喊道:“有人吗?”偏头看向背上之人,貌甚焦急。
“来咯。”开门的是个年轻壮汉,他见赵子铭满头大汗,又背着一人,忙让开身子,“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柴扉内是一个小院落,东西各开辟成了菜地,地上种着些时令蔬菜。走过一条笔直的小径,便是正屋,正屋两旁各有一间厢房。
年轻壮汉领着赵子铭进入左边的厢房,“这间房是待客用的,里面有铺。”
赵子铭把背上之人放到床上,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揭去盖子,倒了一颗碧绿的药丸在手,喂其服下,再转头对壮汉说道:“大哥,麻烦你给我打点热水过来。”
壮汉二话没说,取了热水毛巾放在床边椅子上,而后问道:“小兄弟,这人伤得这么重,要不要俺给你去请大夫?”
赵子铭摇摇头,说道:“请大夫倒是不必,大哥你家可有纸笔?我开张方子,烦请你帮我抓副药来。”
壮汉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俺是粗人,没有笔墨。”
最后,赵子铭想出一个办法,他找来木炭和一块长木板,取代笔和纸,写了药方交给壮汉,壮汉径自抓药去了。
赵子铭则扒开床上之人的上衣,替其清洗包扎伤口,一番忙碌下来,暮色已深。
“唉。”望着这人依稀熟悉的面容,赵子铭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此人赫然是曾经在三生村教他读书识字的徐闻徐先生!
之前火烧柳家药铺后,他让铁牛先行回山,禀报购药弟子被杀和沧海帮支援排帮之事,而自己则潜入城东,想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扰乱傅丹青的抓人计划。
他纯粹是临时起意,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想让傅丹青得到游天步法,岂料自己第一个赶到沧海帮弟子发出暗号之处,并认出了徐先生,当然毫不迟疑地出手相救了。
徐闻一身伤势极重,能撑到现在已属奇迹,赵子铭也没有太多把握能救活他,想到昔日相识之人如今只剩他一个,且性命难保,赵子铭心下黯然。
一会儿后,青年壮汉抓药归来,赵子铭道过谢,进厨房熬药去了。
这时,院门又被叩响,“有人在吗?”
青年壮汉打开门,门外立着一个十四五岁、唇红齿白的少年,身着道袍,手提一柄拂尘,还牵着一匹马,看模样是个道士,
小道士一挥拂尘,说道:“这位大哥,天色向晚,四野无人,可否让小道在此借宿一夜?”
青年壮汉忙道:“小师傅请进。”
少年道士作揖谢过,入院,问道:“小道道号清元,还未请教大哥姓名?”
青年壮汉答道:“俺叫牛二,小师傅不用客气,俺给你去喂马吧。”说完,就接过清元手中的缰绳,往院子一角走去,那里搭着一个简陋的棚子。
清元也不拘谨,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然后迈步进了西厢房,看到屋内景象,惊咦一声,开口说道:“你是牛二哥的什么人吗?这位大叔好像受了重伤啊。”
赵子铭本来没心情搭理的,见对方是个道士,也不好太过无礼,便说:“我借宿在此,明日就会离开的。”
清元说道:“哦,我也是借宿之人。”他走近了,弯下身子,伸出二指搭在徐闻脉门上,感应片刻,喃喃道:“脉象虚浮微弱,稍有波动,应当服用了上好的伤药,可惜伤积太久,未必有用啊。”
赵子铭本欲阻止清元,观其动作,又停下了,听得这话,惊道:“道长一语中的,可见医术高明,能否救治徐先生?”
清元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伤势过重,非施以金针之术不能救治,我虽略通岐黄之术,但火候不足,无法解危。”
赵子铭问道:“那道长可有续命之法,能保徐先生一日性命?”
清元微现踌躇,问道:“一日之后呢?你能找到擅使金针的名医?”
赵子铭道:“当然。”
清元沉吟片刻,说道:“要我出手也不是不行,可我有个规矩,此生不救江湖帮派之人,若你骗我,天涯海角,我也会杀掉所救之人。”
赵子铭指着徐闻,道:“他只是个教书先生。”
清元拿出一只褐色小瓶,从里面倒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给赵子铭,说道:“此乃小还丹,药效比之大还丹远有不及,但为此人续命一天,还是能做到的。”
“小还丹。”赵子铭眼睛一亮,这种丹药名气极盛,是不可多得的疗伤佳药,仅在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大还丹之下。
他当即不再犹豫,将小还丹喂徐先生服了。
晚饭过后,赵子铭探察徐先生的伤势,发现他的脉搏有所增强,性命是暂时保住了,不由松了口气。
来到院中,清元道士正抬首望天,忽而长叹一声,面露愁色。
赵子铭走过去,问道:“道长有烦心之事?”
清元苦着脸道:“师父差我来此寻人,我找了两年也没找到,不知道怎么交差啊。”
赵子铭说道:“尊师可是中都玄元观的云松道长?”
清元点了点头,“你知道小还丹之名,当然也猜得到这点了。”
赵子铭正色道:“千铭久闻云松道长医术超绝,又宅心仁厚,悬壶济世,只可惜无缘一见,实乃憾事。”
云松道长之名,他当初在三生村的时候就听说了,其云游四方,救人无数,大离国鲜有人不知。
清元听别人夸赞师父,自是开心不已,一脸与有荣焉,不过一想到自己没完成师父交代的事,就又变回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翌日清晨,赵子铭早早起床,推门出屋,却见清元牵了马匹,看样子是要离去。
他招呼道:“清元道长就要走了?”
清元叹道:“师命在身,耽搁不得,否则,我倒想随你去见识见识那位医术大家,此等人物,举国无几啊。”
赵子铭抱拳说道:“既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他日相遇,千铭定为道长引见。”
清元挥了挥手,转身往外走去。赵子铭忽而目光一凝,喝道:“道长且慢!”
清元止步回身,“千兄有事?”
赵子铭指着他身旁的马匹,问道:“此马乃千铭坐骑,昨日遗失于落英城外,道长可否告知得自何人?”
若是平时,念及清元的赠药之情,他断然不会如此无礼,可今天他必须在一天内赶回孤狼帮,请师父救治徐先生,正为坐骑之事着急,也就顾不得太多了。
清元面色骤沉,说道:“我平生最恨帮派之人,这马身上有帮派标记,我便顺手牵来了,没想到竟是你小子的坐骑。”
他顿了顿,戟指厉喝道:“卑鄙小人!那人与你关系匪浅,你还说他不是帮派中人,分明是为了骗取灵药,欺我太甚!”
说完,清元身形一动,如鬼魅般闪至赵子铭身前,右手一扬,拂尘兜头洒下。
赵子铭被他的速度吓了一大跳,强扭腰身,险险避过。清元略感诧异,没想到赵子铭有如此身手,随即冷哼一声,横移几步,左手并起二指,点向赵子铭胸口。
赵子铭也来了火气,骈指击出。四指交击,两人各退数步,俱感指节疼痛。赵子铭心头凛然,这清元小道的内力修为,赫然达到了七层。
清元亦很是惊讶,要知道他五岁开始修习内功心法,同辈人中,几无敌手,现在却奈何不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帮派少年。
其实,光论内力修为的话,赵子铭差清元一大截,只是他八极拳造诣日深,皮肉筋骨之坚实,一身力气之大,远非清元可比,虽然打不过对方,却也足以自保。
清元被激起了好胜之心,猱身再上,左手点穴,右手拂尘扫打挥舞,配合幻影似的身法,攻势之急,令人眼花缭乱。
赵子铭大处下风,内力、武学皆比不过清元,只得紧守不攻,守不住的,就仗着皮糙肉厚,硬扛下来。
两人打得万分激烈,牛二不知何时也到了院中,却根本不敢靠近他们,只好焦急地喊道:“道长,千铭小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快快住手啊。”
两人哪里听得进去?清元固然恨赵子铭欺骗他,下手颇重,可后者也被打得恼怒之极,防守之余时刻准备伺机反攻。
突然,赵子铭寻着机会,拼着肩头被拂尘扫中,猛地欺近清元,左拳斜向下撩,正中清元大腿。
清元顿觉腿上剧痛,站立不稳,在倒地之前,他也一指点在赵子铭肋下,赵子铭踉跄几步,两人同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