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为我族谋后路
一场天雨清洗人间,空气格外清爽,尤其是被大雪洗礼了一个多月的北方,变化得格外的明显,满目银装素裹的世界被少许青葱的颜色点缀,乡下农家圈养的鸭群也咯吱咯吱的叫着下水,春江水暖鸭先知。
帝都灵水重新被填满,安静的流淌着,司马长乐站在凤仪楼的长廊上,今日的她,少见的穿了凡间女子喜欢穿的品红长衣,没有带着凤冠,简单的系着个发髻,耳环也没有戴,就连她最喜欢的翡翠手镯也没有带一只,整个人的装束就和普通的女子无异,也就衣服的材质要比寻常闺女的好上一点而已。
整个凤仪楼上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守卫的巡防营将士都没有看见一个,诺大的凤仪楼空荡荡的,就只有穿着品红长衣的司马长乐独自站在楼阁上发呆。
北方战事失败,欧阳曲江被蒙元国统帅拓拔青海斩落于城头。
南方战事如火如荼,难解难分,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西边洛阳城上李家锯城而立,国号为唐。
两辽之地宇文氏占据周围数十座城市,建立自己的国都,名为金天。
东边百里氏族的老祖也立国旗,名为北燕。
大陆中段,东牧微山申屠氏占山为王,立国为东越。
就连流放犯的归属之地西凉都重新有了生机,当年那座名震天下的将军府重现人间。
九国乱战时期那些被灭掉的国号一一重新浮出水面,还有一些具有狼子野心的豪族自立为王,脱离大庄掌控。
竟然还有人真的胆敢占山为王,自封一国,名为孔雀国。
“都是乱臣贼子。”
太皇太后司马长乐咬牙切齿。
以往的时候,还有一个系着道髻穿着朝服的人和她一同商量怎么应对当今的局面,可是,现在她只能自己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天下格局,然后谩骂一句,便不了了之。
红河帝都灵水分支,宫墙林立如森,朱红墙体,金黄大柱,无不都显示着这个王朝曾经的鼎盛与富有,再被李秋酒引来一场天雨清洗人间后,朱红墙体有些老旧,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的王朝国都。
一支军队从应天门里浩浩荡荡而进,黑红白三甲相间,为首者乃当今太皇太后的弟弟司马长风,在数日前,领数万军马前往南方青云山,意图踏碎青云观。
今日归来,前来复命。
数万军马在广场上等候,司马长风再度而知司马长乐位于凤仪楼后,便径直找了过来,从帝都前往青云山,遥遥万里,但他却是硬生生在半个月里走了个来回。
“姐,我回来了。”
司马长乐没有转身。
司马长风继续说道:“我没有完成任务。”
他以为会听到她的咆哮,她的怒瞪,可出乎意料的是,司马长乐依旧倚靠在长廊柱子上,没有任何动静。
青云山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罩子笼罩,一些人可以穿过,一些人被阻挡在外进不得。
司马长风无功而返。
等了许久,司马长乐忽然叹了一声,“弟弟,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替我找个安全一点的墓地,好生安葬。”
身为当朝太皇太后,就算是她活了一百岁,在她死后,无论如何,都要和已经失去的先皇庄玄帝合葬于一处,而不是拥有独立的墓地。
司马长乐此言,和本朝朝制不符,但当今天下,至少是在这红河帝都里,还没有人可以忤逆她的意思,哪怕她的意思有违国法,谁叫她是司马长乐呢,她司马氏在这红河帝都方圆百里之内,便是最大的王。
司马长风大吃一惊,“姐姐,你怎么了?”
司马长乐转身,“我累了,折腾不动了,想要休息休息而已,对了,我的目的最好要找寻两处,一处葬我真身,需得千万真金白银陪葬,一处葬我假身,空无一物,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尸体在未来百年不会受到惊扰,如果将来我们司马家有何变故,也可以打开我的墓穴拿走这些宝物,保证我司马一族不会就此落魄。”
“你先别急着说话,我服了毒药,可能支撑不了太久,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好交代后事。”
“记住我说得每一句话,我死后万万不能将我和庄玄帝合葬于一处,我也不想魂归皇陵,你最好帮我找到一处十分隐蔽安全的地方做墓穴,风水不必太讲究,这里葬我真身,另一处则是风水极佳之所,设有机关,葬我假身。至于我的真身所葬之地设不设机关,无所谓。”
“我这些年活得很累,为了让父亲登上高位,甘愿嫁给一个比我大了二三十岁的男人,还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做到皇后之位,为了让你一人统帅三军,我有害了武家一门,总之我身上的罪孽太多了,所以你也不容难过。”
“我也知道你的野心,在我死后,你想要称帝就称帝,但是要记住,可千万要善待我的儿子,他的志向不在天下,而在山水田园,如果他想要走,不要拦着,这算是我作为一个姐姐的最后的请求。”
“最后再说一遍,可别忘了给我找墓地,找真金白银做葬礼,那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们司马一族。也是为了你,万一将来你功败垂成时,还有可以东山再起的资本。”
以只爱金银而名动天下的司马太皇太后就此软绵绵的瘫软了下去,嘴角溢出了浓黑的血液,顺着她的嫩白的脖颈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品红长衣更加鲜红。
高贵了一生的女子在死时还是选择做回一个普通女子,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穿这件品红长衣。
司马长风抱住姐姐,下了凤仪楼。
太皇太后驾崩,敲钟二十七下,响彻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