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两样人

片片枯竹叶悬浮在韩千庭的身边,旋转不停,那些已经失去了生机甘愿化作肥料的枯叶如同重获新生,在玄指境的气机牵引下,那些个枯竹叶就像是拥有了眼睛,一片一片的冲向了剩余的步步杀机堂高手。除开手拿烧火棍在四面受敌的鲁春秋以外,那些个家伙,要么胸口被洞穿,要么眉心一点红,要么喉咙飙出血水,死法之惨状,无法形容。

这般目眩神迷的杀人手法,或许也就武道宗师四境界才能够做到。

武凌撇了撇嘴,暗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这么装逼?宗师境界啊。

看着身旁躺着的一地尸体,武凌内心毫无波动,如是杀个人都要恶心到死,吐得连苦胆都出来,那么又何谈去争霸天下,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要成就一帝之尊,要死的人又何止是万骨。

武凌自问,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出炉的雏儿,杀个人都要难受半天,晚上做梦都要梦见那个血腥画面,睡不安稳。他到底也说不上见惯人情冷暖,但一些疯狂举动他还是见过一些的,世人不都是只要能踩你一脚,便不会用拳头招呼你的存在?

面无表情的走到韩千庭身前,看着对方一身不染任何鲜血的模样,武凌说道:“你是真的高手。”

韩千庭收回了剑,走到了因为喝太多酒而有些醉态的凌北修,冷不丁哼了一声,凌北修感觉受到了轻蔑,但奈何那酒的后劲实在太足,尽管他的酒量已经足以称作海量,也抵挡不住四肢发软的结局。

鲁春秋本来以为武凌会有话要问他,静静的站在尸体堆中,这位同样以品境便拥有了金刚境体魄的军旅之人,不是那么活络,初时见到武凌,激动万分,浑然忘我,但等到真正安静下来,内心的激荡回归平静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现。

一直站在尸体堆里无所适从的鲁春秋十分不自然,想要叫武凌一声殿下,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叫一声少将军吗?却又害怕旁人知道了武凌的身份。

鲁春秋发誓自己没有认错人,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大将军谈起都非常开心的少将军,虽然不曾见过少将军真容,但大将军的那双眸子,世间除了他的嫡系血脉以外,谁都不会也没有资格拥有那双丹凤眸子。

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鲁春秋陷入了为难,“还站在那里干嘛?尸体堆里很舒服吗。”鲁春秋如蒙大赦,跳着走到了武凌的身前,单膝下跪,亲切的喊了一声少将军。

从那一声殿下开始,武凌便已知道此人是西凉军旧人,当年武家将军府一夜之间被灭门,大雪下了厚厚一层,掩盖住了太多鲜血,可还有很多守在边境的人没有死去,他们有的在江湖,有的重新入军营,这些人至今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武凌不知道,但能有一个人还愿意单膝下跪,喊他一声少将军的,都弥足珍贵。

武凌弯腰扶起鲁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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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春秋再次见到少将军,自然激动,但内心的激荡得到平复之后,便是一阵难过,接着便是对于大庄王朝的失望,最是希望武凌能够为武家军报仇雪恨。

或许是每个木讷不善言辞的人在说道自己心中那份信仰时都可以侃侃而谈,鲁春秋也不例外,在回忆起军旅生涯时,总能声情并茂滔滔不绝,都不带重样的。

两人抵足而眠,秉烛长谈,只说了三夜,这三夜里,武凌也了解到了当年西凉军在这中土大陆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以往的时候,都是在文笔手札中看到了,没有多少震撼,今时今日,西凉军如何雄甲一方,如何御敌,如何让北方蒙元国士兵闻风丧胆不敢进犯王朝西北,如何让西部的人不敢向东方推进等等,在曾在军中担任军罚之职的鲁春秋口中说出来,对方的感情言说下,饶是武凌并没有驰骋疆场过,都仿佛看到了军中男儿的风采,西凉军的风采。

在世人眼中,西凉军是打仗王朝的军,但,对于有心人眼中,西凉军已经是武家军无异。所以,那一声殿下的由来,并不是无从可考,而是有根有据。

第四天到来时,韩千庭冷冷的说了句:“你们要是在回忆过去,等死去了,直接去见他们,不是更能叙旧。”

凌北修已经不醉了,当即就想要暴起揍人,对于武凌深陷险境而他因为喝醉而无所为的那件事,他十分愧疚,一个劲的怪韩千庭的酒水后劲太大。

或许是远离人间烟火太久,韩千庭的身上总是多出一些冰冷气质,但和第一次相见时,他身上的那股冰寒冷漠已经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些人味,因为他也会笑了,话也多了些。

看着凌北修的样子,他漠然的说道:“莽夫。”

两个字,一锤定音,便把这个曾是书生后是落雪街霸主的家伙给震慑住了,不为别的,因为人家是玄指境啊,打不过,还能乍地。

要是头铁硬上,平白无故增添了皮肉之苦,得多无趣,言语上恶心人家就可以了。这便是曾是想要通过科考一途实现前程似锦的凌北修想出的最大的道理了。

真想不通,这家伙以前为什么会想过要通过科考进入朝廷的呢?不知道朝廷那可是比江湖更鱼龙混杂的地方。

有些人天生适合混迹官场,有些人更加适合江湖。

凌北修应该属于后者。

将近年关尾声,有些地方天寒地冻,有些地方春风依旧。

紫竹林里,一根棍子撩天劈下,被一人看了一眼,那根棍子当即就不能落下了。鲁春秋咬牙切齿,想要抽出军棍,但奈何对方的气机实在太过强大,军棍纹丝不动。

韩千庭冷冷的说道:“如果你身边尽都是这些无脑莽夫,你若想成事,只怕母猪都能上树。”转而之,又收回了看着武凌的眼,投向鲁春秋,“你知不知道你家少将军现在的处境?竟然还在这里跟他谈过往,回忆往事,你当真以为这是儿女情长的此情可追忆?”

眼珠子一转,便当即把那根军棍给扫开了去,连同鲁春秋,一起撞向了竹子上,竹子颤动,本就脆弱不堪随时随风儿落的枯叶当即洋洋洒洒而落。

是否高手都是这般直来直往不顾他人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