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中生
“艾西，气死我了！”
刚打开车门，金泰妍便把单肩包往车座上一扔，随后砰得一声关上车门，将单肩包当做枕头把脸埋在上面，向张何栋急声催促道：“欧巴，开车开车，快点开车！”
张何栋当即启动保姆车，转了个弯，向少女时代寝室的方向开去，随后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金泰妍的举动，见她趴在车座上动也不动，想了想，还是出声道：“泰妍，你那个手机···确定没问题么？”
“恩···”金泰妍拖长了声音，好像有点提不起劲，“粉丝送得，才到两天，我就在里面下了个手游，没事的时候玩玩，哪里有什么东西。”
“这样就好，不过通讯录呢？要是里面有什么号码的话，就比较麻烦了，容易泄露隐私。”
“号码？哪有什么号码，都没打过···艾西，等等！”
金泰妍的脑袋一下从单肩包上翘了起来，瞪大眼睛回忆道，“好像，我好像早上刚把最近常用的手机卡插到那只手机里去了诶···”
张何栋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我们现在回去，去把手机卡要回来！”
“不要！”金泰妍一下阻止道，随即又把脸埋到单肩包上，声音模糊地嘟囔道，“我才不要再去见那个小鬼，真是，被他气死了，今天的好心情一点也没了！”
“泰妍，你确定不要回来，里面的号码···”张何栋有些焦急道。
“欧巴，我从来不在手机卡里存号码的，难道你忘了？”金泰妍扭过头，露出一双眼，声音幽幽地说，“最多也就麻烦点，待会和大家群发一下短信，告诉他们号码换了，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呃··还真是，我把你这习惯给忘了。”
张何栋挠挠头，有点尴尬，心中则松了口气。
“行了，欧巴，到寝室的时候喊我，我先睡会，突然有点困了。”
金泰妍把头又扭了回去，身子蜷曲成一团，面朝靠椅开始睡觉，张何栋不再说话，随手关掉边缘的内置灯光，安静开车。保姆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渐渐融入沉默的深夜车流中，最终再也辨不出位置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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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亮、灯灭，门开、门合，随着“砰”得一声，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月光从客厅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姜直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径直走进卧室，随后倒下，闭眼，沉沉地睡去。
中午的闹钟滴滴答答地突然响起，姜直灿翻了个身想要关上闹钟，床沿磕在眉边，他忽地睁开眼，原本绵缠如丝线的睡意一下散去，他伸手摸了摸眉边，在触到创口贴的时候顿了顿，然后用力，“嘶”得一下撕去。
卷曲的创口贴从指间飘落到地，姜直灿坐起身，一边走着一边脱去衣服，片刻后，浴室响起水流声，又过了十分钟，姜直灿从浴室出来，从卧室的衣柜里随意穿了一套衣服，接着用吹风机吹干湿漉漉的头发，从地上的裤子取出钱包，一个手机突然从另一个裤兜里滑了出来。
姜直灿怔了一下，捡起手机按下开关，拇指从屏幕划过，黑色的眸子映照着屏幕光芒，只一会，姜直灿便又关上手机，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最终将手机放在一个抽屉里，随即转身离去。
“砰。”
玄关旁的房门再度发出沉闷的撞击，里面冷清依旧，即使刚有人在这里睡了一夜，也难以掩去这间房子深到骨子里的冰冷，一如角落那张全家福，蒙着抹不去的灰尘最终变成黑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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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灿，我们先走咯，八点还有个party，可不能迟到。剩下的一些资料，就拜托你了，反正你后期制作的技术那么厉害，一定很轻松吧。”
“是啊，拜托你了直灿，明天我们给你带吃的，今天就麻烦你咯！”
郑萱宜和宋春雅的声音远远传来，坐在电脑桌前埋首工作的姜直灿只来得及应上一声，再抬头时，偌大的工作区，已经只剩下他自己和晃眼的白色灯光互相对望，黑色的影子落在身后，默默地低头不语。
“剩下的工作么？”
姜直灿揉揉眼，拿起不知何时放在自己桌旁的一叠文件，随意翻了翻，对于这庞大的数量没有半分触动，机械而高效地开始处理起来。
挂在墙边的时钟“咔嚓咔嚓”不知疲倦地走着，姜直灿也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始终在文件与电脑屏幕前忙碌着，左手搭在键盘上，右手操纵鼠标，时不时地敲击输入指令，或是拿起放在角落的黑色水笔，在文件的空白处迅速地书写什么。
当时钟走到九点的时候，姜直灿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直到有人来到他身旁，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才抬起头，看到朴康南的脸庞，当即想要站起身，却被朴康南压住肩膀，向他摇了摇头：
“坐着继续忙吧，我就过来看看。”
“好的，组长。”姜直灿愣了一下，点点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朴康南看了一眼姜直灿的工作内容，随后慢慢踱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江·南区的繁华夜景，突然出声道：“不难过么，看到外面那么多人纸醉金迷地活着，自己却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应对无穷尽的工作，疲劳的时候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的心里不难过么，会不会有嫉妒，不平衡，觉得生活对自己真不公平？”
姜直灿闻言沉默一阵，随即摇了摇头：“或许会有，但可以很快摒弃掉。”
“呵，真是年轻人。如果是我，我就没法克服这种嫉妒心，而正是这种嫉妒心，让我成为公司排名最靠前的组长，有希望在三十岁前就成为科长。”
朴康南对于姜直灿的说法嗤之以鼻，转过身来看着姜直灿略显稚气的脸。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派你去一线工作么？明明这一个月来你在二线工作的很好，远超标准的技术水平让你干目前的工作完全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但你非但没有怨言，还揽下了不少其他人的工作，比如今天的郑萱宜和宋春雅的工作，你就做得不错。”
姜直灿看着朴康南，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朴康南叹了口气，再度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忽然飘起的雨花。
“你的心里还是有傲气，你自己也明白这一点，首尔大摄影系的高材生，就算是被退学了，也不是乐意长久待在D社工作的，若是让人知道了，即使人们不说什么，你的自尊心也会让你没法忍受。”
“所以这一个月来，你一直少与人沟通，唯一做的事，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把自己封闭在工作里面，用你那超出常人的能力完成对你而言低能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下去，等到属于你的那个机会？”
“姜直灿，别天真了！”
“没有那张文凭，你在别人的眼里就只会是一个高中毕业的低文化青年，一个高中生罢了！不管你的能力再高，拥有多大的本事，也不会有你心仪的企业招聘你。这一点，在你离开学校后的第一次求职，你就该清醒地意识到，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
“我让你去偷拍一张没有要求的明星照，就是想看看你清醒了没，结果你做了什么？站在路口当着人家经纪人的面拍照！难道拍一张照片就那么难？让你觉得挨人家的打骂，让你哥我踹你一脚，都那么心甘情愿？！”
朴康南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声音忍不住地提高，同时右手拉住领结，有些烦躁地拉扯了几下。
身后，姜直灿低下头，听着朴康南的话，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转过身的朴康南见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从旁边桌上拿起自己带来的雨伞放到姜直灿手中，拍了拍姜直灿的肩膀，最后嘱咐道：
“直灿呐，你毕竟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弟弟，你哥我也不是圣人，被人惹急了心里气没处撒，你这个做弟弟的就迁就着点你哥，昨天的事忘了吧，别往心里去，也别记恨你哥。”
“我知道，哥。”姜直灿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声音还是有点哽咽地应道。
“行了，外面下雨了，这雨伞你拿着，还有你这个月的工资我已经打到你卡里了，多添了点你别想着退回来，本来你就做得比别人多，没理由和别人拿一样的工资。记得用这工资把你家房子这两个月的贷款还上，然后自己再买点肉，别整天吃拉面，一副影响不良的样子，让你伯母见了肯定骂我没照顾好你。”
“我知道，哥。”
“行，你什么都知道，我不多说了，工作的事明天我会发邮件给你，这一回你不准给我再闹脾气，老老实实地好好干，慢点差点也没事。哦，对了，听**的人说已经赔偿你手机的损失了？你没拒绝我倒有点吃惊，不过干得没错，本来就是他们做得过火，得点赔偿也是理所应当的。恩，事情就这么多，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好的，哥你慢走。”
朴康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办公区又安静下来，姜直灿坐在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慢慢、慢慢地来到落地窗前，面目平静地望向窗外喧闹繁华的街景——自从第一天来到这里，他就没有往这儿站过，但今天，他看着窗外的男男女女，朴康南所说的嫉妒心，竟是如荒草般开始疯狂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