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没有草原
姜直灿坐在一棵树下，神情疲惫，昏昏欲睡。他没有如他对郑秀晶所说的那般回家睡觉，而是待在一家该死的医院外等着某个该死的家伙。
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光斑与暗影交错，让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像是抽象画里的一抹浅淡色彩，安静到足以让人忽略。
起码，周围起早求医的人们，并没有谁关注到这个疲惫坐着的年轻人，他们大多忙于自己的事或烦恼，生活的快节奏让人应接不暇。
姜直灿默默地望着眼前穿梭来往的人们，身体的疲惫与环境的压抑，让他忽然有点悲春伤秋的情绪，以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立场，思考起生老病死人生无常这一空泛而宏伟的人生命题。
既然人生无常常有生老病死伴随，那么珍惜当下把握美好便是应有之意。
姜直灿想起tiffany常爱说的一句话“一定要用镜头多多记录漂亮时候的自己”，他联想到自己正在拍摄的电视剧，忍不住想象许多年以后，如果自己再回头去看这部电视剧里的自己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心情又会有怎样的感想？
演员并不是他理想的职业，可这会，他忽然对演员这一职业产生了别样的兴趣。不过在他的思绪飘得更远之前，兜里忽然响起提示音的手机，打断了他的遐想。
“如果我双倍还你的话，可不可以不是你给我的那两张纸币？”
这是郑秀晶给他发来的短信，姜直灿想了想，干脆利落地做了拒绝。
“那······四倍呢？”
几乎是姜直灿刚回复短信瞬间，新的短信便进入信箱。
“如果是十倍的话，我可以考虑。”姜直灿决定不和郑秀晶废话，狮子大开口。
“你怎么不去抢劫！！！”
依旧是秒回，而且没出意外，郑秀晶对于他的离谱要求大为气恼，句子末尾跟了一连串的符号图标作为愤慨的表达。
“我怎么不觉得？”姜直灿的回复纯属气死人不偿命。
郑秀晶没再回复。姜直灿把手机放下，准备眯眼小睡一会，没想到过了会郑秀晶又给他发来短信。
这个笨蛋，该不会真同意了吧？
姜直灿心里嘀咕。考虑要不要放对方一马，却见短信上写着“你到家了？”
这是哪跟哪？姜直灿有点傻眼，随手回复了一句“没。”
“哦，我到寝室了。”
“······恩。”
“你还没到家，在做什么啊？”
“等人。”
“哦。我在吃早饭，待会洗澡，然后睡觉。”
“······”
“晚上，你在剧组的吧？”
“应该。”
“那晚上见。”
“······”
“我把衣服还给你。”
“好。”
“只是你的纸币，能不能等几天再还你？”
“······可以。”
“哦，那好，你早点休息。”
“······好。”
郑秀晶终于没再回复短信，姜直灿则像个刚过了体侧的废柴学生，因为一千米的长跑而小脸惨白。
“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像个伤员？”有人走到他身边，很欠扁地戏谑道。
“是啊。跟你这么生龙活虎的伤员相比，大多数人都是三级残废。”姜直灿站起身，往稍远处的汽车走去。
来人闻言耸耸肩，跟着他上车，然后问：“能跟我说说秀晶的情况？”
“你觉得？”姜直灿看向身边这个昨晚暴行的罪魁祸首。
郑云深有点忧郁地叹了口气，过了会说：“帮我跟她道一个歉。”
“什么？”姜直灿挑眉，盯着他，“你不是跟我开玩笑？这种事，让人代替道歉？就算你不喜欢她，可好歹。以后她也算是你的小姨子吧？喂，你可是差点把她给······就算是酒醉失态，情有可原，但是不当面诚恳道歉。你也太过分了吧？”
“恩，我知道是很过分，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就算是以后的以后，秀晶也不会是我的小姨子，过些天。我就准备回中国了，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回韩国。”
姜直灿闻言一呆，看着郑云深，那张不丑不帅普普通通的脸上，分明闪过一种莫大的悲哀，让他心头沉重，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便只能沉默。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最终被同样沉默的郑云深所打破。
“我知道你和秀晶的关系不大好，但是以后，如果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和昨晚一样，再保护她一次······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保护她，以后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能代替我保护她。”
“别，我可不想哪天喝醉了，跟你一样和她发生点什么。”姜直灿撇嘴道。
“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从中国回来，给你净身。”郑云深一丝不苟地说。
“不带你这么威胁的，再说，郑秀晶那么笨，肯定经常被人欺负，我哪里有空！你自己爱保护就去保护，关我什么事。”姜直灿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很幼稚地拒绝道。
“直灿，我是认真的。”郑云深叹息一声。
“没一点转圜余地？”姜直灿眯起眼，一脸严肃。
郑云深颓然摇头。
“就因为郑秀妍？你不是喜欢她喜欢得非她不娶，怎么，被拒绝了一次，就真的彻底放弃了？”姜直灿的神情变得愤慨，死死盯着他。
郑云深沉默一会，开口说道：“中国有首歌的歌词是‘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差不多就能形容我的状况，但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马儿落入哪个草原主的怀里，所以我要抢一片草原送给我的马儿，可抢了东西，不总要付出代价么？”
姜直灿抽了根烟吸了一口，迟疑道：“未必要抢，难道不能积累？”
郑云深的脸上泛起苦涩的笑：“都是美籍韩人，文化背景、兴趣习惯都有相近之处，恰好又志同道合，事业上互为助力······喂，你说我哪里有时间可以积累？”
姜直灿闻言感到一阵无力，趴在窗边闷头吸烟。
“行了，这些毕竟是我的事，你不用跟着苦恼，恩，这个给你，你最近在找的人，就住在这个地址。”郑云深把一张纸条递到姜直灿手里。
“这是······那个拍了绯闻照片，又消失的场记的现住址？”姜直灿看着手里的纸条，有点儿惊讶郑云深居然能搞到这东西。
“恩，要我陪你一块去？可以换我开车，你睡一会。”郑云深提议道。
“呵，当然，这家伙干的事，可不仅欺负了我，还欺负你的郑秀晶，怎么说，你也要出份力不是？”姜直灿笑了一声，积压的愤怒情绪，忽然找到了倾泻的渠道。
“淡定，暴力不好。”
郑云深轻声说，望着窗外景色，默数不为人知的倒计时。
或许离别前，抛掉自尊心，还是再去看一眼那心爱的女孩。
可以么？
他不知道，只是想到离别，心便在痛。
真的，是很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