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〇章 一阴指对一阳指

隔山打牛虽然普通,但是也要看是在什么人的手上使出,周侗是近十几年来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他使出的隔山打牛岂能等闲视之?

不等拳头临近段三娘的肩背,段三娘便已感知到了这一拳的威势,虽然她的武功不是很高,却也可以跻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自然也有听风辨器之能,嘴唇尚未完全离开白胜的嘴唇,就急道:“弟弟,别让这个糟老头子碰我的身子!”

她听出了周侗用的是隔山打牛,也不是不知道隔山打牛于她无伤,却不愿被周侗的拳头触及,避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之嫌。

别看她在男女关系方面极其随便,却也有着她的原则和底线,可以随便的对象是有着明确的目标人群的,那些不够英俊、不够阳刚、不够青壮的男子休想沾她一片衣角,即使是在打斗之中也不例外,而当初她和王庆的结合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场肉搏之中打出了激情。

白胜尴尬至极,却也不想让周侗的拳头打在段三娘的后背,因为那样将会导致段萨娘的胸部贴得更紧,因此他立即转身,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周侗的铁拳。

他这么一转身,身体正面就朝向了大雄宝殿的正门,而依然挂在他身上的段三娘则与周侗的铁拳相对。

这一瞬,但凡内力具备了一定火候的武者都懂得,这种隔山打牛拳法的内力也是可以转换的,在拳面接触“山”的那一瞬,出拳者是可以将“打牛”的内力改为“打山”的,这也就是说,周侗可以在最后时刻改变内力的攻击目标,对白胜形成直接伤害。

要说段三娘对白胜还真是够情分,她既不想让周侗的拳头打在她的身上,也不想任由周侗打在白胜的后背上,所以她搂在白胜脖子上的右臂陡然抬起,照着周侗的眉心就是一指。

“一阳指!”

这才是真正的一阳指,只看见段三娘的姿势,心禅堂老僧了缘就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他当年和李秋水同期搜罗天下武技绝学,李秋水用天下武学来构建她的琅嬛玉洞,他就用来填充他慕容家的还施水阁,只不过他的搜集能力却比李秋水略逊一筹。

李秋水色诱了大理段家的一名皇子,尽管没能得到天龙寺的镇寺之宝六脉神剑的剑谱,却成功将一阳指图谱收入她的“图书馆”,而他了缘就相形见绌了,他连一阳指都没有办法搞到,因此不免耿耿于怀,便只能去找大理段家的子弟挑战,想要通过对战总结出这套武林绝学的脉络。

然而这世间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是有着各自的心法的,就如同后世的商品,各有各的防伪措施与标识,即使可以将一阳指的招数记忆并整理出来,也仍然无法练成一阳指。

只不过虽然他没有练成一阳指,却对一阳指的指法招式耳熟能详,因此在段三娘伸出手指的一瞬间,他就把这路指法认了出来,这绝不是灵兴那种想当然的高手可以比拟的。

此前灵兴误把白胜点向周侗的那一指认作了一阳指,并且因此被段三娘骂了一顿,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只说段三娘使出来的正是大理皇室不传外姓的一阳指,招法绝对正宗,凌空点向尚在五尺之外的周侗,指尖发出的真气激荡,划破空气嗤嗤有声。

周侗见状连忙止住了前袭的身形,不仅如此,而且还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的跨度并不算大,最多只有三尺,但就是这多出来的三尺距离,就足以令段三娘的指力鞭长莫及。

其实他大可不必退开这三尺的一步,因为他一听那指力的声响便知道段三娘的一阳指不过是徒具其形,最多也就是在五尺的距离内有点效果,而这点效果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那不过是点熄蜡烛的力道,别说对他周侗,就是点在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身上也无法形成重伤。

但是以他周侗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又岂能被一个女子点中额头?

他可以闪避,但是被一个女人的凌空指力点的东躲西藏像什么话?他也可以用劈空掌力或者劈空拳劲去迎击,但若是那样就成了他跟段三娘过招了,且不说好男不跟女斗,只说段三娘有什么资格跟他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过招?

所以他才退开一步,是为自高身份之举,不仅自高身份,而且显得自己料敌如神,能够将敌人攻击所能产生的威胁计算得妙到毫巅,彰显高手风范。

他退开之后,不想再与段三娘动手,便想讽刺白胜一句“你白胜抱着个女人跟我打、算怎么一回事?”

然而没等他这句话出口,却忽然感觉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段三娘的指力不对劲,这指力诡异古怪之极,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威力,却突破了他所设想的极限,以快过他后退的速度追上了他的身形,结结实实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太多的慌乱,只是不免心中暗叹,大意失荆州啊,竟然被一个女人点中了身体,自己这一世的英名可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了……

在感叹中,他运起金钟罩来护住额头,心说以头骨之坚硬,再加上金钟罩护体,谅这女人的指力也不足以形成伤害。

只不过这念头刚刚闪过,就觉得一阵剧痛钻心,顿时心头大骇,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脸面,使了一记倒翻。

这时候他只有倒翻,像一个刚刚入门的初级武者那样倒翻,只有如此才能缓冲额头上的打击,一边翻身一边骇然想道:“这大理段家的一阳指怎么这样厉害?若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都像段三娘一样,这武林之中还有我御拳馆和少林寺的立足之地么?”

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段三娘绝对不会是大理段氏的第一高手,且不说武林中风传的身具六脉神剑神功的现任大理皇帝段正严,只说天龙寺里那些段正严的长辈高僧,又有哪个不是钻研浸淫段氏武学的高手?这些人肯定在段三娘之上啊。

段三娘的指力不仅震骇了周侗,就是旁边的了缘都禁不住站了起来,一双原本低垂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也被段三娘的一阳指所震惊,这怎么可能?这至少也得是二品一阳指的指力吧?

据他所知,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共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一阳指不过是刚刚入门,而若是想要将指力外放形成气剑伤敌,则至少需要练到六品以上才行。

之前他看见段三娘出指,只一打眼便知道段三娘充其量不过是五品一阳指的指力,这样的指力最多可以凌空攻击到五尺的距离,但是现在看来,段三娘的一阳指显然不止五品。

四品一阳指,所能攻击的距离便可达到一丈,但是段三娘这一指却不能以四品度之,因为她点伤了八尺开外的周侗的额头!

段三娘本人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在她一指射出之时,只觉得有缕缕热浪从白胜的身体溢出,全部浸入了自己的身体,那感觉,就好像是和男人做那种事的时候,身体某处感觉到的男人喷薄出来的精华,却又远远超过了那精华的数量。

如果把那精华比作涓滴溪流,那么此刻她身体里得到的便是百川江河,继而汇成的汪洋大海!

她不解其故,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这汪洋大海竟然可以奔涌到她的手阳明大肠经,又从她食指的商阳穴喷射出去,与她的一阳指力融合在一起。

即使与她的一阳指力相融合,她也没觉得会给自己的指力增添多少威力,因为自己点出的破空之声没有任何变化,这就可以说明指力的威力没有增加。

但是事实却令她震惊不已,她居然点中了八尺之外的周侗的额头——她知道她根本点不到五尺开外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说人人俱惊,只说周侗一个倒翻之后重新站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伤处,只觉额头上已被之前的一指点了一个孔洞出来,便不敢再对段三娘抱有任何的小觑之心,冷哼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果然不凡,适才老夫轻敌了,现在老夫问你们一句,你们这对野鸳鸯是不是想就这么抱着团跟老夫打下去?”

听了这话,段三娘便顾不上继续困惑,笑道:“你个老东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说的就好像我们姐弟两人联手打你一个似的,我弟弟抱着我是不假,可是打你的却是我一个!”

周侗肃然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指法!”

御拳馆还有指法武功?众人闻言尽数惊讶,人人只知道周侗以红拳见长,兼且精通十八般兵器,却从未有人见识过周侗使用指功,不仅没人见识过,就连听说也没听说过。

周侗已经不再把段三娘当成一个女流之辈,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倏然点出一指,直指段三娘的额头。

一报还一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额头还额头。场周众人都能够理解他的针对性报复,然而却没料到周侗的指法竟然也是武林中未曾一见的指法。

“一阴指!这居然是一阴指?”灵兴第一个叫了出来,“这指法不是失传了很久了么?”

武林中人从来都只知道大理段氏的独门绝学叫做一阳指,却从未有人听说过一阴指这门武功,只有灵兴曾经听师父扫地僧说起过,说早在大宋建国之前,大理国建国皇帝段思平创造一阳指之后,他的一个宿敌为了破解一阳指,创造了一门叫做一阴指的武功出来。

段思平的宿敌也是一位绝顶高手,而他用他创出的这门一阴指,也一度战胜了段思平,只不过最终又被段思平的六脉神剑所击败,从此这门武功便随着这名绝顶高手的归隐而失传。

只说周侗使出这一招一阴指来,整座大殿里顿时变得冷气森森,阴寒逼人,武功稍弱的人便禁不住打起了冷颤,甚至有人已经被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就连站在白胜后面的萧凤和方金芝都感觉到了森森寒意,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萧凤大惊,因为她发现周侗使出的是一门《语嫣选摘》都不曾记载的武功,这武功用什么破解?或许用阳衰的赤炎拳能够针锋相对?但是似乎赤炎拳的热量也比不得周侗这指力的寒冷来得迅速。

隔着白胜的后背,段三娘仍然禁受不住这股冷意的侵袭,便将身体更紧地缠在了白胜的怀里,道:“弟弟,姐姐好冷,怎么这么冷啊?”

白胜本想放下段三娘的,但是他知道若是此刻放下段三娘,不说她会被周侗的指力所洞穿,只说这股冷意就不是她能承受的,周侗的内力果然非同小可,若是拿萧凤的保镖阴盛来比较,那简直就是萤火比之冷月,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所以他便仍不转身,仍以后背对着周侗,说道:“没关系,你尽管用你的一阳指跟他对冲!”

之前他渡入到段三娘体内的那一波星辰内力已经随着刚才那一记一阳指射了出去,此时段三娘的体内已经没了他的星辰内力,所以她会感到寒冷,这没什么,只要自己再渡入一波内力过去就行了。

说话间他便将两倍于前的星辰内力渡入到段三娘的身体之内,段三娘只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畅,便笑道:“好弟弟,姐姐还真舍不得离开你呢……”

说话间便是一记一阳指迎着周侗的指力对射了过去。

她只知道周侗这指力的寒冷令人难受,却不知道周侗的劲力有多厉害,所以毫不犹豫地执行白胜的安排,根本没去想对冲的结果是什么。

这恰恰是白胜所希望的,他不希望段三娘想的太多,想多了就不免导致行动迟缓继而贻误战机,他要的就是段三娘这股悍妇的劲儿,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露痕迹地帮助段三娘战胜周侗。

与自己战胜周侗比较起来,当然是段三娘的战胜更具打击力。若是败给这样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周侗的老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