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一章 林冲出战
白胜对林冲本来没有什么恶感。在他的印象里,林冲只是一个性格怯懦、逆来顺受的可悲人物。
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时,面对调戏妻子的高衙内不敢动手;身为配军犯人时,对煮了开水烫他双脚的董超薛霸唯唯诺诺。
如果他只是懦弱也就罢了,偏偏还跟周侗学了一身不俗的武艺,这身武艺又让他自命不凡,不肯久居人下。
有些人低调并不代表他就甘于沉沦,而是在低调行事的同时压抑着心里的熊熊烈火。
白胜觉得林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高俅手下时自觉怀才不遇,却又自命清高,不肯随波逐流给高俅送礼,最终被高俅当做垃圾处理出门,其实是他个人的行为造成的。
直至上了梁山,屈居于白衣秀士王伦之下也还罢了,因为王伦是寨主。可是那杜迁、宋万和朱贵又算是什么强者?然而他却卑微在杜宋朱三人之后,甘愿坐那最后一把交椅,他是真的低调么?
他当然不是真的低调,他早就想干掉王伦了,但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呢?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背后说他闲话——王伦在你走投无路之时收留了你,你反过来就把王伦给做了,这叫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这就是自命清高之人的特征。所以在晁盖和宋江上山之后,他给宋江当了一回“刀”,替宋江把王伦给杀了,他把自己这个行为解释为替宋江主持公道,这样他就逃脱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之名,而且在杀了王伦之后他也不去坐那头把交椅,意思是告知他人,看见没有?我林冲杀王伦可不是为了王伦屁股底下那张椅子。
等到晁盖和宋江坐了第一第二把交椅之后,为了继续宣传自己杀王伦的“义举”,他甘愿供晁盖和宋江驱策,甘愿给晁宋两人当小弟。
这个人可悲就可悲在这里,宋江是呼保义、及时雨,可是宋江对你林冲有过什么好?什么好都没有!
九天玄女曾经送给宋江四句偈言,第一句是“遇宿重重喜”,第二句就是“逢高不是凶”。
这“逢高不是凶”的意思是当宋江遇见高俅时,那是好事临头而非坏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宋江遇见高俅不是坏事,你林冲遇见高俅难道也不是坏事么?高衙内调戏你的妻子,高俅陷害你充军发配,这仇恨难道还不够大么?
身为男人,这样的大仇都不报,还要跟着宋江一起接受宿元景与高俅的招安,事后还接受高俅的管理和调度,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白胜一向是瞧不起林冲这个人的,但是瞧不起归瞧不起,却不会对他有什么敌意,世间的可怜可悲可耻可恨之人多了,并非只有林冲一个,只要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又何必互相倾轧?
但是此刻林冲替宋江出头,要来“切磋”武功,白胜就不能按照以前的看法来对待林冲了,雷横装逼是雷横的问题,你林冲跳出来想干什么?
其实林冲跳出来的目的很简单,继续替宋江卖命,以证实他火并王伦的大义凛然,同时巩固自己在梁山上的地位;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看不起白胜的。
就在九个月以前,白胜混入开封府的监牢,求他传授红拳,在遭到他的拒绝之后,又求他推荐进入御拳馆学武,他当然没有同意。他生平从来不曾投机钻营,最恨那些依靠关系攫取利益的人物。
但是现在看来,白胜非但成功进入了御拳馆学到了小红拳,而且还将小红拳演绎出了如此精微神奇的境界,这就让他很是不忿,白胜这样的人物也配用红拳来赢人?
若是论资排辈,白胜得喊他林冲一声师祖,师祖在此,你一个徒孙级的御拳馆弟子安敢嚣张?
这就是林冲出来挑战的理由,同时他觉得白胜那招笑看红尘并不是什么可以称霸武林的盖世神功,调集内力运用肩头发出反击,借力打力将雷横的八极拳劲合在一起,这一手功夫他林冲也能做到。
人们惊奇地发现,在林冲发出挑战之后,白胜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然说道:“林教头,本来我念在御拳馆同门一脉,不想做出什么针对你的事情,可是你既然如此急于表现,那就怪不得我不讲同门之情了。”
白胜这样一说,林冲就益发觉得白胜的底气不足,冷笑道:“既然你也知道你我同属御拳馆一脉,那么你就该叫我一声师祖,师祖面前,你这徒孙也敢班门弄斧么?”
白胜摇头笑道:“林教头,你错了,如果真的要从周侗这一根系上来论,你林冲得喊我一声师叔!”
周侗是洪云的弟子,白胜也从洪云手里学过红拳,若是严格论及辈分,白胜至少可以喊周侗一声师兄,而周侗的那些弟子们,不论是卢俊义也好,林冲也罢,都得喊白胜一声师叔才对。
林冲哪里知道白胜曾经跟他的师祖洪云学过红拳?听白胜竟敢直呼周侗其名,益发怒不可遏,喝道:“混账!你这无赖混入御拳馆学拳也就罢了,如何敢行这欺师灭祖之事?本来想教训教训你就算了,可既然你如此嚣张,休怪林某为我御拳馆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的概念大家都懂,这是相当严重的处罚,轻则废掉对方一身武功,重则将对方击毙当场。
白胜也怒了,却是怒极反笑,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八十万禁军教头跟着周侗学了几招红拳出来!”
林冲闻言再不言语,此时已经不必多说什么,就是拳脚上见真章的时刻,脚下疾进数步,同时双臂幻出道道残影,如同夏夜天空里的流星雨一般,每一道拳影都砸向了白胜的身体。
这是梁山众人第一次看见林冲以拳法攻击敌人,此前人们曾经见过他一刀砍了王伦的脑袋,那一刀虽快虽狠,却看不出他拳脚的造诣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