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段萍儿“习武”

阳光和煦,吹来阵阵微风,拂在人的脸上,会让人觉得心神舒适。满地新生的花草,虽看起来未免脆弱,却也带着生机。

唐彧对此间不熟悉。

他虽然曾经走过大江南北,却是对此地闻所未闻。所以他觉得很意外,如此静谧如画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本该早点发现。

忽而又想到了白素灵,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悲从心生。

不由得在心中想道:“素灵,我们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共度余生,我死而无憾……”

“我爹爹睡着了吗?”段萍儿的话将他的思绪打断。唐彧虽走得极慢,但他的步子极大,段萍儿只得加快步伐,跑着似地拉着他的衣角才能赶上。

此时,唐彧停将下来,微微笑着对段萍儿道:“待我们寻得一处歇脚的地方,让你爹休息几个时辰,他便能醒来了。”

段萍儿点了点头,依旧一副担忧的样子。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唐彧领着段萍儿已到了一处山谷中。此地幽静无比,山上杂草没过膝盖,似是天上仙境。

折过一条小径,唐彧发现前面有一间草屋,被一块巨大石壁半掩着,以成天然掩护之势。又细细看了看,断定这屋子应是废弃已久的,这才领着段萍儿走了进来。

从此以后,唐彧在此间照料段允剑父女二人,段萍儿日日守在段允剑身边,时而拿着一湿布在他的额头上拍了拍,时而与他说起一些话来,又时常念叨想念母亲。

相处几日,唐彧甚是喜欢段萍儿,觉得段萍儿年纪虽小,却乖巧聪慧之极。

有一日,段萍儿突然来到他面前,央求道:“叔叔能教我武功吗?”

唐彧奇道:“你要学武功做什么?”

段萍儿低着头,道:“娘亲常说,外面有许多坏人要欺负爹爹……萍儿想学武功,可以保护爹娘,还能打坏人。”

唐彧愈觉这小女孩聪明懂事,岂有拒绝之意,当下应允道:“好,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叔叔只教你几招剑法。”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根秸秆,递与段萍儿。

段萍儿虽未真正地拿过剑,却也毫不胆怯,当即小手握紧了,等待唐彧传授。

“这一套剑法是唐门最基础的招式,第一招叫‘开门不见山’,以闭盍之势为守,看似不张扬,却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招式。”

段萍儿年幼无知,哪里听得懂唐彧这番解释,只是看着唐彧的动作依法而为。

“第二招叫‘夺门而不出’。唐门武功以奇着称,此招乃是虚招,剑虽刺出,实则不刺……”

段萍儿又依法而为。

“第三招叫‘闭门不谢客’,要诀在于将敌人锁在自己的攻打范围之内,使其无法脱身……”

原来,这三招其实并非唐门基础的剑法,而是历代唐门传人才能修炼的“三十六门唐门奇兵功法”,要发挥这一套招式的威力,以短兵器为最佳,如钺、铖、短刀、匕首、短剑、金钩等。三十六招招式,招招奇诡。

唐彧传授这三招给段萍儿,倘若她稍长大一些,已足够应对一些凶险了。

段萍儿手脚虽无力,这三招招式却也是每天都练习。

到了第三日,段允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段萍儿在屋外练武,甚为惊讶。他起身正要下来,段萍儿恰好转身看到了他。当即奔了过来,扑到他怀里。

“爹爹,你终于醒了!”段萍儿又喜又泣。

段允剑将她揽在怀中,只觉得心中一股势流,甚是感动欣慰。又想到刚才她练剑之事,遂即问道:“是谁让你习武的?”

段萍儿道:“是唐叔叔。”

段允剑脸色一沉,道:“你一个姑娘家,习武作什么?”

段萍儿见他有些不悦,委屈道:“萍儿想保护爹和娘亲……”

段允剑摇摇头,道:“我和你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你做个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也要保护自己的爹娘啊!”

段允剑佯怒道:“听话,我不许你习武!”

段允剑从他身上挣脱开来,哗哗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唐彧从小镇那里买来了些食物,正走进来。

段萍儿向他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哭道:“爹爹说不让我习武保护他们……”

唐彧将食物放在一边,笑道:“你先不要哭。倘若要保护你的爹娘,就不能做爱哭之人。”

段萍儿一边抹眼泪一边应允。唐彧又安抚了她一阵,让她到门外玩耍去了。

段允剑盯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彧笑道:“我还以为段兄死了。”

段允剑道:“段允剑本该死了。”

“然而却没有。”

“我本以为逃得掉……”

唐彧沉色道:“段兄本该知道。一个人若走上了某条路,就不可能拍拍身子走得干净。”

段允剑沉默。因为他承认。

唐彧又道:“你想退出江湖,但是江湖始终在那里……在人心,在恩怨,在情仇……只有天下不安宁,就不可能有安宁的世外之地。”

段允剑依旧沉默。

唐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可惜……可惜……”

段允剑惑然:“可惜什么?”

“可惜出走匆忙,忘记带酒了。”

段允剑叹了口气。

他从不是一个会叹气的人。

唐彧一边望着段萍儿,一边道:“段兄何必要阻止令爱习武?”

“我只愿她做个普通人。”

“普通人?”唐彧轻笑:“段兄却不知道,这世道每天有多少普通人死于刀剑之下?”

段允剑微微皱眉。

“就像剑,既能杀人,亦能伤己,可段兄却不曾想过,它还能救人?”

段允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第一次提起剑的时候开始,就是为了杀人。他不想段萍儿习武,是因为他每每回忆自己儿时习武的经历,有的只有痛苦。他受尽折磨,那把无形的剑,也在无时无刻地伤着自己。

他的剑,从来都只是杀人和伤害自己。

唐彧又道:“习武又何曾不是?令爱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心术端正,习武对她为说,也许并不是痛苦的。”

段允剑听得有些入神,又看了看段萍儿,不自觉地又独自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从床上下来,到唐彧面前作了一揖,道:“段某有一事相求!”

唐彧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