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峨嵋之难(下)
却说虚真道长快马加鞭,此时已到了峨嵋山脚下。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将进来。只走了几步,觉得甚是奇怪,又站住了。
原来,往日虚真从外面归来,山脚下一向是有弟子前来迎接的,而半山腰上设有多处岗哨,此时站岗的人也都一个不见了。
四周寂静。静得出奇。
虚真握紧玄空白剑,腾空跃起,施展上乘轻功,直奔大殿而去。
刚落下来,只见眼前躺着一具具尸体,血流成河,竟已流淌到地面沟壑,形成了一条条小河一般。
虚真怪吼一声,险些扑倒在地。
“是谁?是谁!”虚真一边吼,一边跑进去。
“远章!远章呢!”峨嵋山中他最关心的人便是这名唤作远章的徒弟。他向远章的房间奔过来,到了门前数丈外,已看到了他。
但早已不是活人。
甚至不是一具尸体。
而是一个头颅。
远章的头颅被悬挂在屋檐下,像一个灯笼。
虚真猛吐一口鲜血,人已掠起,旋而又掠下。
此时,远章的头颅已被他捧在手中。
“远章……我儿……”虚真又恨又痛,却不知要恨谁是好。整个人跪倒在地,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当年我下了山,和你娘生下了你……我不敢让掌门人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故而隐瞒称你是我从路上捡来……这些年一直没有跟你说……你……你却……”
说着,又是吐了一口鲜血,脸色已惨白。
“的确怪你。”
就在此时,一个人慢慢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是缓慢的,他踏在尸体上面,仿佛是走在平地上。
虚真一边颤抖,一边已转过身来。
“你!”虚真青筋暴露的手抓紧了玄空白剑,咬着牙道:“是你……是你做的?”
“是我。”
“为什么……我已和你合作……我……”
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别月楼主。他虽换了一身白衫,看起来儒雅清秀,脸上却依旧戴着风磨铜面具。
“因为你必须死。”别月楼主停下来。他站在那里,离虚真不过是两丈远的距离。
虚真将远章的头颅放下去,人慢慢站起来。
“峨嵋派这么多条人命,都是无辜的……”
“哈哈……”别月楼主笑了。但他的笑声轻描淡写,依旧让人无法捉摸他的情绪和感情。
他继续道:“他们都是帮凶,又岂是无辜的?”
“帮凶?”虚真惑然,“你究竟是谁?”
别月楼主举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苍白。
他的苍白的手,现在已握成一只拳头。
“你死之前,我会告诉你。”
“哼!”虚真道长冷哼一声,人已弹了出去。
他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虽然他有野心,但他不过是一只受人利用的棋子。
他想赢,想要武林至尊的地位,但他其实很怕死。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但是,当他看到远章的头颅挂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
一个人若要变,很难,但也很容易。
现在他就变成一个不怕死的人了。
他的玄空白剑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神兵。这样的剑,就是要配上一个不怕死的人才会变得恐怖。
虚真欺来之时,已连刺了二十一剑。
每一剑都是剑术中的高招,都足够令人致命。
但是,别月楼主却轻易地避开了。
虚真在心中一怔,左手推掌,右手又刺了二十一剑。
他的剑法的确了得。
他的内功也的确了得。
何况,现在他是一个愤怒又充满仇恨的人,他比往常要可怕得多。
然,虚空道长的每一剑都刺空了。
“峨嵋剑法变幻多端,他却能如此轻易避开……他好像对峨嵋派的剑法了如指掌……”虚空一边咄咄逼人,一边暗自惊讶。
“咣当!”
突然,他只觉得自己持剑的手一麻,玄空白剑竟已脱落了。
“不好!”虚真暗叫一声,迅速向后跃去。
但是,别月楼主什么也没有做。他依旧站在那里,好像在笑。
他是如何知道他在笑的?虚真兴许并不知道。但他却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的确在嘲笑他。
“你想做武林至尊?”
“没错……”
“你想独步天下?”
“没错……”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做得到?”
虚真咬着牙,道:“少废话!你杀了远章,我定要你以命相偿!”
他又扑上去了。
虽然他手中已无剑。虽然他早已受伤。
他的人在半空中,突然一折,双手齐齐拍出。
虚真将全身真气都赌在了这双掌之上!
“轰轰轰……”两掌劲力似惊涛骇浪,汹涌而出!
纵是再厉害的高手,也绝不敢轻易接下这两掌。因为一个人倘若把自己的命都赌在一招之上,那必定是十分可怕的。
除非你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别月楼主是个不怕死的人吗?
虚真道长已将全部力量赌在了这一招,那这一招就意味着只有两个结局:他若打败了敌人,敌人必死无疑;他若无法打败敌人,死的就是他自己。
别月楼主确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他接下了这一招,两掌。他后退了十多步,却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
虚真极力喘息。他知道自己已无胜算。
他看着他。他在等他走过来,取走他的命。
他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毫无退路。
他称霸武林的梦想,现在想起来有些过于荒唐了。
但是等了许久,别月楼主依旧没有动手。
“你在等什么?”虚真道长问。
“你想死?”
“我岂能不死?”
“可我不是要你死。”
“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生不如死。现在你已看到自己的弟子们惨死在自己面前,我还要慢慢让你痛不欲生。”
虚真大怔:“你究竟是谁?你我有何深仇大恨?!”
别月楼主没有说话。
虚真却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一把短刀已从他脑袋旁掠过,他的一只耳朵已掉在地上。
他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他单脚跪地,捂住失去耳朵后流血的伤口。
“你……”虚真话犹未说完,又惨叫了一声。
原来,又一把短刀,已切断了他的手指。
虚真一边喘息,一边死死地盯住别月楼主,道:“你……你……你杀了我……”
“呵呵……”别月楼主向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去,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呸!”虚真啐了他一脸。
“你有种让我看看你是谁!我死后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吗?”别月楼主将手放在面具上,道:“你本就认得我。”
面具已被摘下。
“是你!”虚真道长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