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不堪一击
白双衣领着众英豪入得厅堂来,别孤群已在那里坐着。
别孤群起身说道:“别月楼若得各位相助,定能如虎添翼。”
“别楼主乃当今武林豪杰,能为别月楼尽绵薄之力,是我等之幸!”说话的是天一教的邱铨道长。此人长着一张方脸,更兼面阔口方,直鼻权腮,大有正气之态。
“没错没错!别楼主给我们面子,我们才能有今天!”此时,那五毒教的欧阳镜奉承道。这欧阳镜原本是五毒教的一位长老,却因违背本教教规被驱逐出来,故此经常在江湖中各地游走,希望能另起炉灶,以报私恨。
别孤群请众人在两边坐下,又道:“各位过谦了。我别月楼如今面临的情况十分危险,各位可要想好了。”
那崆峒七子之一的丁秀抬头道:“晚辈虽然涉世未深,却知道,如果想要得到更多,就必须冒更多的险。”
别孤群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说道:“若是以性命为代价呢?”
那丁秀眉头一皱,道:“富贵险中求。”
别孤群大笑。
这世上还有比“富贵”更令人充满勇气的事情吗?
“我对富贵什么的,没有想法。”说话的是那名身怀少林及武当功夫的道士,他说道:“只要是别月楼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他这话说完,其余各人皆冷冷一笑,大有鄙夷之意。
别孤群说道:“如今,武当、昆仑、少林等自称名门正派,借着江湖舆论大有来犯之意;云岚山庄向来与别月楼势不两立,其余各个小帮派阳奉阴违,怕是恨不得落井下石。别月楼的危险,超乎诸位所想。”
丁秀说道:“想来是树大招风。”
此时,一直拘拘谨谨的孟飞也说道:“我们慕名别月楼很久了!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反悔!”
别孤群乐呵呵地笑着,像是一个闲谈的老者。
此时,白双衣已从屋子后面拿着几份白纸出来,来到众人面前说道:“入得别月楼,便需与别月楼签订这生死契约。诸位前辈、朋友,敬请过目。”
那名道士率先起身取了一张纸过来,把拇指在嘴边一咬,将手印印了上去。
其余各人看了看,也都依法在纸上盖上手印。
只有一个人始终沉默着,看着那张纸发呆。此人年逾半百,皮肤黑漆,眉目间郁郁寡欢,正是那自云南而来的点苍派掌门人寸虚子。
白双衣看着他,问道:“寸前辈可还有什么想法?”
寸虚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寸某心意未决……暂且……暂且独自回去吧。”
白双衣道:“寸前辈的意思是,无意和别月楼合作?”
寸虚子起身向别孤群作了个揖,说道:“望别兄见谅!我点苍派先前遭遇危难,急需一笔钱重整旗鼓,故此寸某才有了加入别月楼的主意……但是……寸某思忖再三,若我点苍派与别月楼合作,恐怕遭武林正派鄙夷……”
白双衣笑着说道:“寸前辈是说别月楼非名门正派吗?”
寸虚子道:“寸某不敢。只是寸某觉得,终不该冒这个险,让江湖取笑我点苍派,让点苍派先祖责怪于我……”
白双衣道:“只怕别月楼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寸虚子脸色大变,漆黑的皮肤变得铁青。
别孤群举起一只手来,说道:“休得无礼!”
白双衣弯身退后几步。
别孤群道:“既然点苍派有危难,我们自当倾力相助。来人,取万两银票来!”
众人一听,都紧紧盯住了寸虚子,脸色极为难堪。
只有那道士说道:“这种人,楼主为何还要帮他?他天自诩名门正派,明明瞧不上我们别月楼!”
别孤群没有说话。
寸虚子也没有说话。
沉默往往能代表许多东西。
门外,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银票,递给别孤群后又迅速离去。
别孤群拿着银票,说道:“寸兄,请。”
寸虚子死死盯住那些银票,他感觉到恐惧,又感觉到欣喜。
“寸兄,请。”别孤群又说道。
寸虚子终于迈出一步,去取那银票。
白双衣道:“别月楼有别月楼的规矩。寸前辈既然取得了银票,但求寸前辈也留下一样东西。”
寸虚子满头冷汗,他本该猜到如此。
寸虚子说道:“请说。”
白双衣说道:“请寸前辈留下一只手臂。”
寸虚子脸色大变,向后退了两步,说道:“欺人太甚!”
别孤群笑了,大笑。
当他笑的时候,没有人再敢说话。
“请寸兄放心!这只手臂别月楼会为你保存着,若他日寸兄重振了点苍派的雄风,银票悉数还上时,您的手臂也会还上。”
“断掉的手臂,还了又有什么用?”寸虚子说道。他说话时,全身真气运起。
寸虚子除了是点苍派的当任掌门人外,还被称为“云南宗师”,他的武功在云南一带登峰造极,无人能匹。
当他运出真气时,众人都已能感觉到他内力的强大。
寸虚子已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一只手臂。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逃!
他并不了解别月楼,但是,一个人若只是想逃跑,机会是很大的。
但听得厅堂内一声喝响,寸虚子将内劲化作一声巨吼。
这一声巨吼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狮子吼”异曲同工,威力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瞬间厅堂内如响雷贯耳,众人恐自己内脏被伤,个个迅速调节真气抵抗。
那孟飞虽然力大无穷,毕竟内家功夫在此中算不得最好,当即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那丁秀剑法高超,也是内功稍差的一人,嘴角流血,脸色十分难看。
吼声响起时,寸虚子已掠出几丈之外,跳下了别月楼。
每个人都想借此机会在别孤群面前立功,个个追了出来,握剑的握剑,拿暗器的拿暗器。
但那寸虚子已逃得极远了,他的身影在翻腾在空中,就要翻越这别月楼两丈余的高墙。
雨被风吹得倾斜。
人们本看不到风,却从雨那里看到了风。
天空是蓝的,灰的,也是红的。
一声惨叫声远远盖过风声,一抹鲜红在雨水中似乎并不抢眼。
寸虚子从半空中跌下来,他望着自己那只被砍断的手臂,那只手臂在雨中显得孤单寂寞。
现在人们总该相信了,没有人能在别月楼随便进出。
如果你选择了别月楼的荣华富贵,就应该把性命抛在脑后。
别孤群从厅堂内缓缓走出来。他像一个帝王般站在那里,看着寸虚子正从地上站起来。
那道士说道:“楼主,让我去了结他的性命!”
别孤群说道:“他已经死了。”
道士不解,说道:“他只断了一只手臂,恐怕还能逃。”
别孤群笑了,又是大笑。他说道:“一个人的心若死了,留着一条命也是没用的。”
寸虚子的心怎么死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带着银票逃出别月楼,他原以为自己的武功即使无法打败别月楼却还是有逃跑的可能,他原以为自己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但是,他错了,彻底地错了。
他的信心已被别孤群摧毁,他的自尊心正被别孤群践踏,他多年的荣誉将被别孤群当作一个游戏。
他岂不是死了吗?
现在,人们已不再把视线放在寸虚子身上,因为他不配。
人们看着那个砍断寸虚子手臂的人:段允剑。
段允剑并没有听到别孤群的笑,更没有听到别孤群那番话。
但他和别孤群想的是一样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死了。
“沐堂主,现在是你向楼主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什么?”
“证明你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