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写些什么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六月,教室里的书声嚷嚷。

梁雨返校上课的是在一个月前,本来按照母亲的意思,打算让她休学一年,毕竟这一整年的初三她都没怎么上学,修养之后再复读一年。

能够有时间在家画漫画,这自然是好事,但是梁雨还是坚持来上学了,毕竟校园生活也是少女一直以来所憧憬的,而且要让梁雨待在同一所初中复读也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尽管学校的老师和母亲都担心梁雨跟不上这一整年落下的教学进度,毕竟马上就要升学考高中了,但是实际上梁雨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语文数学英语历史物理化学的总分630分的模拟试卷拿了597分,妥妥的一流高中的入学成绩,看到这个分数,也就没有画蛇添足再读一年的必要了。

母亲的态度很豁达,只要梁雨开心就好了,念什么高中都无所谓,而老师又因为她身体虚弱的原因,对她相当的照顾,所以梁雨在整个迎考气氛紧张的班级里,是显得最轻松的一个。

事实上现在,她也努力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涂涂改改,当然,是和课堂教学完全无关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从诗词中获得了启发,也许是信笔涂鸦,梁雨把心中所念见的画面跃然于纸上。

城墙残桓,烽火狼烟,数不尽的饿殍与白骨,主角是一个与贯休笔下“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相若的年轻侠客,剑眉星目,驰马骋道。

由于敌人大军压境,边关告急,他受友人之托千里疾行来皇城告知帝王边关的消息,请求立即出兵御敌,使得苍生百姓免遭外侮。但是过程却异常艰辛,他日夜疾行好不容易入关,却无法见到皇帝,拜访的大臣一个个都是百般推脱,敷衍了事,即便是口头答应也完全没有下文。

一想到自己的友人正在孤立无援地浴血奋战,而那些野兽一般饮毛茹血的敌人入关,就会大肆残杀无辜的百姓,年轻人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仗着自己的本事,用剑胁迫宰相带他进宫面圣,但是得知的结果却令人震惊,沉醉于声色犬马的帝王早已经不复人形,只剩下如同干尸般消瘦的身体和形如枯槁的眼神,深陷在锦衣玉食和醉人歌舞中不得自拔。都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伴随君侧的美人也尽是魑魅魍魉的化身。

宰相道了一声“家国早就亡了”,颓然坐地,少年侠客怒而拔剑斩杀妖孽,在一场大火和众军围追中跃马而去,他虽然没有请回援军,却依旧履行了诺言,奔赴友人所在的边关,即便他知道那里早已是一片尸山骨海。

最后,是他一人一剑屹立在友人尸体旁边的背影,面对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敌人一步不退的画面。

写完搁笔之后,梁雨用手托着下巴微微颦眉,相比画成漫画,这样将一个念头写成大纲式的文字无疑要简单的多,但是这种东西真的能够算是漫画创作么?

她有些不确定,而且从这个故事的内容来看,要投稿给漫画杂志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

“算了,再考虑看看别的故事吧。”

梁雨这样想着,开始思考起了其他类型的故事。

梁雨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一副认真思考如何写脚本的模样,会被别人认真地看在眼里,反而成为了注目的焦点。不过对于梁雨来说,这或许也未必是件好事就是了。

“喂,你不是说要向梁雨告白的吗,结果怎么样了?”

“不要提了,哎,襄王有意,奈何神女无情。”

“哈哈哈哈,早说了你不行了,开玩笑,梁妹妹是你能够高攀的吗,你知道这个月阵亡在她面前的男生有多少么?”

被说的那个男同胞立即不乐意了,他好歹也是个帅哥,初中交往过的女生没能凑够一打,至少也有一巴掌的数:“你懂什么,感情是需要时间和机会酝酿出来的,她来学校的时候我们他喵的都在备考了,而且她跟我座位隔这么远,借块橡皮都不行这怎么搞?”

“那你还不是眼巴巴的跑去向人家告白了。”

“靠,试试总比不试好,呵,别尽说我,你们难道不喜欢她?”

“啊,不过连柳大帅哥你都挂了,我们估计也没戏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以前没感觉到我们学校有这样出名的美女啊。”

“那是人家低调,你看看现在多火。”

“喂,你们这些家伙给我安静点听课啊,都快要中考了还这么不自觉!”在讲台上讲解考试要点的班主任丢了一支粉笔过来,这一下,男生们集体噤声了。

骆少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在这个班上他不是特别显眼的人,也没什么特长,长长的刘海总是遮住眼睛,那是避免于人的眼睛对视。他成绩一般,容易害羞且不善于交际,在班上的存在感也一直是最低的。

但他一直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女孩子,那是初一入学的时候,在他跑步摔倒时候向他递来手帕的女孩子,对方并不是他的同班同学,或者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凑巧路过的陌生人,但是从此之后,骆少聪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的身影。

早间操,课间休息的走道里,偶尔从隔壁班经过的窗台,他总是会不期然地追逐着她的身影。那时候的少女还没有这么引人注目,她很安静,不显眼,走路总是低着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她就是骆少聪心目中的女神——当然现在也是。

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变得无比耀眼,距离得骆少聪这个阴影下的存在自然也是越来越远,她是他的初恋,但他会将这份爱慕一直埋藏在心里,永远永远。

竖起的课本下面,骆少聪的圆珠笔间轻轻地摩挲画笔,在那里,托着腮帮子认真思考的梁雨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