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悲伤往事㈢

王小仙盯着郭晓枫，道：“你是说那晚救走孩子的蒙面白衣人，就是你的师妹‘白衣魔女’吕凤青？”

郭晓枫还沉湎在往事的伤心中，道：“是的。”

王小仙盯着吕忆坚，道：“你是说他就是我的儿子？”

郭晓枫道：“对，他就是。”

王小仙道：“不可能！”

郭晓枫道：“怎么不可能？”

王小仙道：“吕凤青不可能救走我的孩子。”

天涯客道：“这的确不太可能。”

郭晓枫道：“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王小仙道：“不可能！当年因为师父，我与师兄结婚，我占有了吕凤青的表哥，她的情人，她恨我。她怎么可能救走我的孩子，还将他养大？”

郭晓枫道：“他是你的孩子，但也是姜兄弟的孩子。”

王小仙道：“那又如何？”

郭晓枫道：“我师妹深爱着她表哥，若不是因为你，他们也是一对很幸福的夫妻。爱屋及乌，她爱姜兄弟的孩子，她救走了你们的孩子，扶养他长大。”

吕忆坚和南心洁早已伤心得泪流满面。

天涯客点头，道：“不错，因为你师父，你们师兄妹结婚了，但姜庄主虽爱你，尊重你，但他内心深处，更爱他的表妹。”

王小仙道：“你也知道他们那么相爱，那孩子怎么就不是他们的？——不！我的孩子早已经死了。”

郭晓枫道：“这孩子是你的。”

王小仙道：“不！不可能！就算那天晚上救走孩子的是吕凤青，她也一定逃不过荆无畏的魔掌！”

郭晓枫道：“完全可以从容逃走。那晚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荆无畏肯定追不上。随后就下起倾盆大雨，姓荆的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去淋雨；而我的师妹却在黑暗中，在暴雨中抱着孩子逃走。”

王小仙打了个寒战。

郭晓枫问吕忆坚道：“娃儿，你小时候是否身子很弱。”

吕忆坚流着泪道：“我的身子一向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我娘因此时常担惊受怕，还带我去华山，去武当找高人治病。”

郭晓枫点头道：“这就是了。这就是因为那晚挨了大雨的缘故。”目光转向王小仙，“从那个晚上以后，我师妹就自江湖中失踪。原因就是她带着姜兄弟的孩子，她退隐江湖抚养起孩子来。”

王小仙道：“不可能！一定是她怀了他的骨肉藏了起来。”

郭晓枫把目光移向吕忆坚，道：“娃儿，你叫吕忆坚？”

吕忆坚道：“是的。”

郭晓枫道：“‘坚’指的就是杏花山庄的庄主姜志坚，这个名字带有‘怀念’的意思。”

王小仙道：“吕凤青爱他，她的儿子当然可取这样一个名字。你应该记得她说过这样一句话——除了表哥不嫁人。”

郭晓枫道：“不错，我师妹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你嫁给姜兄弟，我师妹就没有嫁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王小仙道：“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又不要多少工夫。”

吕忆坚怒道：“不要侮辱我娘！”

郭晓枫道：“你应该比我清楚，在你们的婚礼那天，我师妹躲了起来，悄悄流泪。之后，她一直未去过杏花山庄，而姜兄弟也不曾离开山庄一步。”

王小仙又打了个寒战，心道：“这千万不要是真的。”

郭晓枫又道：“正因为你怀疑姜兄弟对你不忠，所以你暗中与神鹰教主仁震山的儿子勾搭上。”

王小仙不说话了，这是真的。

郭晓枫将目光转向吕忆坚，道：“娃儿，你娘常跟你说什么话？”

吕忆坚伤心地道：“我娘常问我，是否记得一岁时的事。我说不记得。随后她就一脸伤心之声，喃喃说着不知道就好。之后，就是一声幽幽长叹。”

郭晓枫道：“你也一定追问了你一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晓枫道：“不错，每次我问，她总是微笑着对我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她在骗我。在我一岁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郭晓枫道：“你娘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知道那些使人悲伤的往事。”

蓦在此刻，一声响亮的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只见人影一阵闪晃，一群人来到，僧道俗俱全，有二十人之众，为首的是少林派掌门玄恩大师。

天涯客和郭晓枫朝那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七大门派的人静静地站在一边。

吕忆坚根本没有去看，伤心地道：“那时候，我也常问起娘爹哪里去了，她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把话题转开。之后，又听到她叹息。”

王小仙道：“凭这些，不能证明他就是我的儿子。”

吕忆坚痛苦地吼道：“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娘让你害死了！”他也想起了往事，充满血与泪的往事——

深秋。

草木枯萎，入目一片萧索荒凉，看不到半丝新绿半点生机。秋风飒然，枯枝秃干在冷风中摇曳、颤抖。

大别山中，却是松涛绿浪，郁郁葱葱，一派生机。似乎秋的脚步到不了这里。

这时，正有一条人影在这崇山峻岭中，拼命地跑着。

他，就是吕忆坚。

吕忆坚不时回头，往身后恨恨地瞧上一眼，仿佛身后有什么他所痛恨的东西追来。也往往就在这个时候，他被枯草乱石绊倒。但他马上忍痛爬起来，丝毫不敢停下来。

这次，他又摔倒了，而且摔得很重，脚上碰破了一块皮，划了一道口子，嘴唇也被牙齿咬破，鲜血流了出来。他咬了咬牙，想罢一定痛得专心。

但他还是不敢停下，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跌撞着奔出去。不过两丈远，他又被绊倒，半晌站不起来。不用说一定摔得不轻。站起身来，脚步踉跄，摇摇欲倒。

此刻，他已是气喘吁吁。往后看了一眼，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实在走不动了。

吕忆坚那时才十三岁，面黄肌瘦，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衣衫褴褛。他的手和脚，已然被荆棘划伤十多处，鲜血正涔涔地淌着，样子甚是可怜。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那小子哪里去了？”

声落人现，两条人影快速地往山上赶来。

吕忆坚站起身，身上的血依然淌着。循声看了看，眼中射出怨毒之极的光芒。小脸之上除了无穷的恨意，没有别的色彩。

声音又响起：“奇怪，那小子会逃到哪里去？”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量他也逃不到哪里去，我们追去，一定要杀了他！”

男人的声音道：“你我分头去找。小仙，务必将那小子除掉，永绝后患！”

吕忆坚恨恨地朝声音传来处瞪了一眼，一双眼珠几乎脱出眼眶，捏紧拳头往山上奔去。

女人的声音道：“不用分头找，那小杂种还能逃多远？”

男人的声音道：“说的是。”

声音越来越响，显然来人近了。

吕忆坚又回头去看，见没有人追来，他舒了口气。忽见左边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洞穴什么的，他奔了过去。

果然是个洞穴，黑魆魆的。

吕忆坚顾不得往洞中看一眼，就拨开草丛钻了进去。若里面是什么深坑，或什么毒蛇之类的东西，后果岂堪设想？

说来还真巧，这洞并不大，也不深，恰容得一个人蹲在里面。只因洞口长满茂密的草，里面显得有些昏暗。

吕忆坚摸了一阵，感觉到上下左右全是平滑的石壁。喃喃道：“苍天有眼！给我一个藏身之处。”然后，他将洞口以草掩好。从外面看，不留意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个洞穴。他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但很快变成愤恨之色。

话声倏然传来：“龙哥，不知那小杂种逃到哪里去了。”

男人的声音道：“不用担心，他逃不掉。”

声音已近，就在距洞穴不及五丈处，两条人影飞一般往山上掠去，片刻工夫，恢复了宁静。

吕忆坚眼中泪光莹然，拨开草丛往外看了一眼，泪水夺眶而出。

“老天爷，你要开恩！还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要保佑我娘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