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害己㈡
近了一看,只见人群中一块两丈开外的地上,坐着一个青衣姑娘,正掩面“嘤嘤”地伤心哭泣。旁边的一张破烂席子上,躺着一个白发苍然的老者,一动也不动。
吕忆坚和南心洁,皆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
周遭那些人,私下里谈议着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那个青衣姑娘与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父女二人,他们是酒楼卖唱的。父女二人是外地人,初来乍到不服水土,老者染病身亡。姑娘举目无亲,手上又无银两,无能安葬死去的老父,于是在此卖身葬父,谁出个五十两银子买口棺材,不论好坏将老者安葬,姑娘就跟谁,一生一世做牛做马以为报答。
周围那些人,大多是看热闹的。
南心洁看了看那姑娘,又看看躺在破烂席子上一动不动的老者,在心中叹气道:“好一个孝顺的好姑娘,卖身葬父。”
那些围观的人,也发出叹息、同情、爱莫能助声。
忽然,外围有人吆喝:“闪开!闪开!让咱家公子看看!”
人群立时分开,让出一条四尺来宽的通道。
四下里再也无人说话,只能听到那姑娘的低声饮泣。
吕忆坚暗自一惊,来的是什么人,居然这么气派,把人们吓得不敢吱声。
很快,一个锦衣华服,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家伙出现了。在其身后跟了七八个腰扎布巾的青衫汉子。看得出那个衣着华丽的家伙是公子,七个青衫汉子是跟班。
南心洁道:“吕大哥,那些人……”
吕忆坚轻声“嘘”一声,低声道:“别说话。”
胖公子一脸肥肉,左手叉腰,右手轻摇着折扇,一副故作潇洒之态。他身后的七个青衫汉子,一个个双手绕胸,袒胸露胳膊,一副不可一世之相。
胖公子将折扇“刷”一声合拢,双手叉腰,目光一扫众人,粗声粗气地道:“怎么回事?”
大多数的人打了个寒战,不敢看他。
胖公子又“刷”地打开折扇,故作悠然地扇了起来,那个大如酒坛的脑袋笨拙地转了几转,然后一摇一摆地走到一个中年大汉身前,折扇“刷”一声合拢,拍了一下中年汉子的胸,歪着头粗声粗气地道:“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打了个寒战,后退一步,面无血色。
胖公子道:“怎么不说话?”
中年汉子嗫嚅道:“我,我……”
胖公子的折扇“叭”一声打在中年汉子的脸上,道:“说,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吓得直打哆嗦,颤声道:“我,我,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
胖公子瞪了他一眼,道:“干吗这么紧张?本公子又不吃人。”
南心洁拉住了吕忆坚的手,道:“吕大哥,那个人好凶。”
吕忆坚道:“别怕!别说话。”
胖公子又打开折扇轻摇了起来,在中年汉子身前转了一圈,转得很慢。然后笨拙地走到一个中年妇人跟前,折扇一合,“叭”一声拍在她的手上。
中年妇人惊叫一声,暴退两步,花容失色。
胖公子别过头,道:“干吗这么紧张?本公子又不吃人。”用折扇拍打着自身的衣衫,“告诉本公子,怎么回事?”
中年妇人浑身颤抖着,颤声道:“我不知道。”
胖公子的折扇又挥了出去,“叭”一声拍在中年妇人胸上。中年妇人惊叫一声,颤声道:“我不知道。”蹲下身去,以手捂着脸。
胖公子以折扇轻拍着自己的左手,道:“真扫本公子的兴,一个个都不知道。”走到一个身穿青布袍的老者身旁,折扇“叭”一声打上老者的手,道:“老大哥,你应该清楚吧?”
青袍老者点头道:“是的,老夫知道。”
胖公子侧过身,“刷”一声打开折扇,左手负在背后,右手轻摇着折扇道:“好,你跟本公子说说,怎么回事?”
青袍老者一脸同情,眼中也有些湿润,叹了口气道:“这姑娘真是可怜,父女俩初来这里,不服水土,老爹死了。她举目无亲,又没钱安葬,在此卖身葬父。唉——”
胖公子收拢折扇,笨拙地点了几下头,以扇拍打着左手道:“好!好一个孝顺的姑娘!”冲那七个跟班大声喊道:“来人,拿银子来。”
立刻有一个青衣汉子走上前,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给胖公子。
胖公子道:“老大哥,多少银子?”
青袍老者道:“五十两,总之,够买一口棺材就行。”
胖公子道:“什么棺材?”
青袍老者道:“什么棺材都行,只要能将她的老爹安葬就行,不分好坏。”
胖公子双手负后,踱起步来,道:“好,这个姑娘,本公子买了。”
所有的目光都移到胖公子身上。
胖公子走到青衣姑娘前,费力地蹲下身,右手抓住姑娘的头发一扯,使她抬起头来。
青衣姑娘虽然泪流满面,倒也有几分姿色。
胖公子眯着眼看了一阵,又一把将她掼在地上,道:“这样的货色,能值五十两银子?十两银子还差不多。”
青袍老者道:“只要一口棺材。”
胖公子费力地站起身,又摇起折扇来,道:“太难看了,十两银子也不值,本公子不买了。”一摇一晃地离开。
七个跟班忙跟了去。
青袍老者叹了口气,看着那伤心哭泣的姑娘,一脸同情,然而又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南心洁看看那姑娘,又看看吕忆坚,道:“吕大哥……”
吕忆坚看看南心洁,又看看那青衣姑娘,点了点头。
南心洁从包袱中取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吕忆坚。
吕忆坚接过,走到那青衣姑娘跟前,很是同情地道:“姑娘,不要太伤心了。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安葬你父亲吧?”将五十两银子递与那姑娘。
所有的人投来惊讶的目光,人群中立刻有人议论开了:
“真是好心人啊!”
“世上要是多一些这样的好人就好了。”
“大笨蛋,白花花的银子让人看了就眼红,就这么白送给人,哼!我才不那么傻!”
“……”
青衣姑娘这才停止哭泣,用袖子拭去泪水,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吕忆坚一眼。
她哭得伤心,也不知流了多少泪,但她的双眼并不见红肿。
吕忆坚道:“姑娘,这些银两是送给你的,安葬好你爹,再好好过日子吧?”
青衣姑娘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银两,感激涕零,跪拜道:“谢谢恩公!谢谢……”
吕忆坚忙伸手去扶她,道:“姑娘,不要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