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㈩
吕忆坚一个人喝着酒。他一向少喝酒，但今天想喝上几杯。
几杯酒下肚，他醉了。一阵胡言乱语，又喝下几杯，于是他完全醉了，屋里的东西变得模糊。
当他向门口望时，只见那里站了一个美貌的中年妇女，正是娘亲吕凤青。她斜依着门站立，不知何时就已站在那儿。
门口当然没有人，这是吕忆坚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吕忆坚道:“娘？”
吕凤青本含笑站着，一见吕忆坚叫她，脸马上沉了下来。道:“我不是你娘！”
吕忆坚一怔，道:“你，你是我娘。”
吕凤青道:“我不是你娘！”
吕忆坚道:“你就是我娘。”
吕凤青显然生气了，吼道:“我不是你娘！”
吕忆坚怔住，喃喃道:“你是我娘，你是我娘。”
吕凤青突然哭了，道:“我不是你娘，我没有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掩面哭泣。
吕忆坚摇晃着站起身，道:“娘，你不要哭！娘——”向吕凤青走去。
他已醉，方跨出一步，就摔倒在地。
“娘，你别哭，娘——”
吕忆坚摇摇晃晃站起身，又摔倒，一连摔了三次。最后一次他撞到桌子，碰翻茶壶，茶水流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刺激他，他的手刹那间缩了回来，酒也醒了些。
吕忆坚用力揉揉眼睛，手被烫得还痛。仔细看时屋里一切依旧，门口也没有娘。他这才知道是醉酒后的幻觉。
“噗！”吕忆坚跪了下去，不料正碰上凳子，直疼得他龇牙咧嘴，于是酒又醒了些。
“哎呦，疼死我了。”他揉着发疼的膝头，“对，娘死了，她早已死了，死去好些年了。”
他忍着剧痛站起身，脸上出了汗。
“娘，孩儿一定为你报仇！您安息吧？”颗颗泪珠扑扑滴到桌上。
“吕大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吕忆坚听出是罗娟的声音，忙擦去泪水。
罗娟已出现在门口，睹状怔住。
吕忆坚道:“小娟，你来了？”
罗娟道:“吕大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吕忆坚道:“我没事。”
罗娟走了进来，一脸担心之色，看看吕忆坚，以袖子拭去他脸上的汗水。
吕忆坚忽道:“我要去白骨山。”
罗娟大吃一惊，道:“什么？你又要去白骨山？”
吕忆坚道:“是的。我要杀了仁中龙王小仙为娘报仇！”脸上立刻现出骇人的杀气。
罗娟道:“我跟你一起去。”
吕忆坚看着她，道:“不，你不能去。”
罗娟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也好有个照应。”
吕忆坚道:“不，你绝不能去。”
罗娟坚持道:“我一定要去！”
吕忆坚道:“小娟听话。你应该知道白骨山是什么地方，我不能让你去涉险！”
罗娟道:“可我……”
吕忆坚道:“小娟，你什么也不要说，我明白你的心。我已经决定好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小娟，你等着吧，我一定不会有事，我会很快回来的。”
罗娟一脸忧悒之色，道:“什么时候动身？”
吕忆坚将目光换个方向，道:“明天，就明天。”
罗娟低下头轻叹口气，她一向对吕大哥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虽然偶尔也撒下娇。既然他已经决定，她还能说什么？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着转，泫然欲滴。
吕忆坚不想让罗娟如此难过，便转了话题:“小娟，师伯他们还好吧？”
罗娟道:“我刚看过他们，他们已全无事。”
吕忆坚道:“无悔妹妹呢？”
罗娟道:“她也好，她说明天来见你。吕大哥……”
吕忆坚温柔地看着她，道:“什么事？”
罗娟深情地道:“我等你平安回来。”
吕忆坚点头道:“我会很快回来的。”略顿又道:“小娟，我去白骨山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
罗娟惊讶地看着他道:“为什么？师伯他们若问起，我如何作答？”
吕忆坚道:“就说我有事出去了，他们若再追问，你帮我撒撒谎，就说我去见朋友什么的。”
罗娟道:“我看你还是去跟他们说一声。”
吕忆坚道:“不，我若跟他们说起，他们定不会让我去。小娟，你答应我。”
罗娟忧郁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你，你不想因自己的事而劳烦别人。”
吕忆坚道:“是的。小娟，你真是我的知己。”
罗娟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吕忆坚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一定平安回来。”
翌日，吕忆坚悄悄地上路。
罗娟送他到山下，天下起小雨来。
吕忆坚道:“小娟，回去吧，天下雨了。”
罗娟道:“吕大哥，让我再送你一程。”
看着她深情的目光，吕忆坚点头。
又是里许路，吕忆坚停下脚步，道:“小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回去吧？”
罗娟深情地看着他，她有千言万语要对吕大哥说，然而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就那么深情地看着。
细雨丝丝，愁情丝丝。
吕忆坚也在看着她。良久，他道:“你有话对我说？”
是的，万语千言，无尽情思。但她仅樱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良久，罗娟终于吐出三个字:“吕大哥——”
千言万语，万种情思，尽在这一声轻唤中。
两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吻，疯狂地吻。
吻，代替了他们的千言万语。
最可贵的一刻，最伤怀的一刻！因为这一吻之后，他们要分离了。将来，谁也无法预料。何况他这一去是往白骨山，是报仇！
不知多少时候过去，他们从迷茫中醒来，现实这一刻的欢愉成了泡影。
他们相对着，很凄然地笑。
离别，在一对情人来说，是多么伤神的事！
吕忆坚道:“小娟，我不在你身边，你多珍重！”
罗娟道:“吕大哥，你也珍重！”
吕忆坚点头，转身走出五步，又回过头来，透过雨丝又一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手致意。
罗娟双目中含着热泪，尽量装出笑脸，挥手致意。
两人黯然离别。
“吕大哥，我等你平安回来！”
吕忆坚已走远，消失在细雨中，罗娟的手还在挥着。
良久，她怀着像是失望、空虚、惆怅，又像是满足、安慰的复杂心情，缓缓往山上走去。
细雨，绵绵的细雨依旧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