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祁连山中㈧
就那样乱奔，不知走过多少山头，翻过多少岭。也不知赶了多少路。吕忆坚只觉全身湿透，精疲力竭。但他丝毫不敢停下来。
他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但奔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山风更劲疾，罗娟依然昏迷不醒。
吕忆坚只觉全身更冷，冷透了心……
他终于停了下来，他实在奔不动了。他的眼中一片茫然与空洞，能见到的，只有昏暗、模糊、死亡。
吕忆坚在颤抖，越来越剧烈，眼中现出绝望。
就这样站着，颤抖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那空洞绝望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希望之光。
他看到了人影。不错，是一条人影，在远处的山头上。
有人就有希望。他一下子不那么颤抖了，他似突然有了力气，他奔了去。
那的确是个人，一个老樵夫，担着一担柴，正往家赶。
吕忆坚拦住去路，跪了下去，泪水泉涌而出。
老樵夫一惊，停住脚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小兄弟，你……”
吕忆坚道：“老伯，求求你，救救她！”
老樵夫放下柴担走了过去，道：“小兄弟快起来，有话好说。”
吕忆坚没有站起来，任凭泪水流淌着。
老樵夫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说。”
吕忆坚道：“她中了毒，我给她服了‘百毒散’，不见她醒来。求求你了老伯，救救她！”
老樵夫一惊，道：“她中毒了？”
吕忆坚道：“是的。”
老樵夫道：“你给她服了解毒灵丹‘百毒散’？”
吕忆坚道：“是的。”
老樵夫摇头道：“小兄弟，老夫怕是无能为力。”
吕忆坚恳求道：“老伯，无论如何，你要救她！”
老樵夫摇了摇头，道：“小兄弟，相传那解毒灵丹‘百毒散’，乃不兴神医的丹药，连它都奈何不了，老夫也就爱莫能助了。老夫虽说算半个郎中，但比起不兴神医，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相差甚远。老夫的医术实不及其十之一二。”
吕忆坚有些喜出望外，对方居然是个郎中。
老樵夫道：“小兄弟，让我替她把把脉。”
风很疾，也很冷，吕忆坚不觉得。
老樵夫替罗娟把了脉，摇摇头，轻叹口气。
吕忆坚抱着满腔希望，道：“老伯，怎么样？”
老樵夫道：“小兄弟，实在抱歉。老夫很乐意帮助人，但对这姑娘，老夫无能为力。”
叹息，吕忆坚只觉全身发冷。但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老樵夫身上。道：“老伯，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要救她！”
老樵夫一脸同情、伤心之色，道：“小兄弟，老夫实是爱莫能助。不知伤她的是什么人？”
吕忆坚道：“毒龙帮陶坤。”
老樵夫道：“不。”
吕忆坚怔住。
老樵夫道：“这毒不是毒龙帮陶坤施的。因为这姑娘中的乃唐门奇毒。”
唐门奇毒！吕忆坚惊呆了，他根本没有遇上唐门中人，只遇上了毒龙帮人。罗娟也是在那时中毒后就一直未醒。
老樵夫继续道：“这毒，放眼当今武林，恐怕无人能解。若是毒龙帮之毒，老夫尚有把握。”
吕忆坚打了个寒战，尚抱着一线希望道：“老伯，这毒真的无人能解？”
老樵夫不忍心教年轻人肝肠寸断，便道：“这也不一定，天下之大，说不定有那么一位高人能解了姑娘所中之毒。”
这希望当然渺茫又渺茫。吕忆坚也明白这是老人安慰他的话。但他还是没有绝望，因为他碰上了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个郎中，道：“唐门中的人呢？”
老樵夫道：“怕是同样解不了。”
吕忆坚绝望了，他忘了哭，他麻木了。死亡的阴影在他心头越积越重，越积越重……
老樵夫又道：“姑娘要活命没有问题。不过……”
吕忆坚闻言，十二分紧张地道：“不过什么？”
老樵夫道：“唉！好好的一个人将成为一个废人。”
吕忆坚道：“老伯，请说明白些。”
老樵夫道：“唐门奇毒，天下皆知。三十年前，老夫有两位朋友都身中唐门奇毒，因为没有解药，一个没过多久就毒发身亡；另一个成了残废——他的双手中了剧毒，为了活命只得狠心含泪将手砍了下来。”目光转向罗娟，“姑娘要想活命，只怕……”
零下之意，吕忆坚很明白。他痛苦地道：“不，不要割去她的腿，她不能成为废人。”
老樵夫摇头道：“除此别无他法。”
吕忆坚道：“不，她不能成为废人。我一定要找到解药，解去她所中之毒。”
老樵夫摇头叹气，一脸同情之色。
吕忆坚道：“多谢老伯！我一定要找到解药。”
老樵夫叹气道：“恐怕难啊。小兄弟，你以为天底下有毒药就一定配有解药？你这样认为就错了。像唐门等许多以毒见长的帮会，炼出许多奇毒而未必有解药。”
吕忆坚全身冰冷，颤抖。
老樵夫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喜色，眼中有了光。道：“老夫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可治好姑娘的腿。”
吕忆坚闻言，就像快被淹死的人看到水面上飘来一根浮木，这无疑或多或少有一线渺茫的生机。当下颇为激动地道：“老伯，他是谁？”
老樵夫道：“青衣上人。”继而摇摇头，“不成，不成。”
吕忆坚急切地道：“老伯，青衣上人在哪里？”
老樵夫摇头道：“不要提他。”
吕忆坚道：“老伯，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老樵夫道：“老夫也不知道，仅听人说起。相传，青衣上人乃不兴神医的师父，四十多年前就退隐江湖，隐居这祁连山中。”
吕忆坚好不激动，道：“小娟有救了，青衣上人就在这山中，小娟有救了。”
老樵夫道：“小兄弟，要救她谈何容易？”
吕忆坚道：“我一定能找到他。”
老樵夫道：“小兄弟，别异想天开了，这仅是个传言，有无青衣上人尚难说。”
老樵夫说的当然是实话，吕忆坚道：“一定有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老樵夫没有分辨，他很明白，好多人在此情况下说的都是谎话，不是骗别人，而是骗自己——安慰自己。道：“小兄弟，纵使有青衣上人这个人，也很难说他还活在人间。因为在他退隐江湖时，已是近花甲之人。若能活到现在，当有百岁了。”
吕忆坚道：“无论如何，我要找到他。就是翻遍祁连山，我也要找他出来治好小娟的腿。”
老樵夫摇头，心头叹息。
吕忆坚道：“老伯，我相信传言。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也许有一线半点的希望。”他虽这样说，但希望很可能一线也无。
老樵夫道：“小兄弟，老夫想凡事不会空穴来风的，真有青衣上人也说不定。老夫身上带有一些金疮药，你带上，必要的时候用得着。”将一个小包递给吕忆坚。
吕忆坚道：“多谢老伯！”
老樵夫道：“小兄弟，老夫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但愿传言是真，青衣上人尚活在人间，你能碰上。”
吕忆坚道：“多谢！”
老樵夫叹了口气，挑起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