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云再起㈠

夕阳，如鲜血般红，天上地下，也是鲜血般红。

在崇山间的官道上，两马并辔。马上二人，一个老者，着白色长袍，腰带兵刃；另一个是个大汉，一脸络腮胡子，身穿黑衣，披一袭黑色披风，背着家伙。看得出来，他们是武林中人。

二人身上沾了不少血污，衣袍也被划破好几处。显然，这一路上并不平静，他们经历了不少厮杀。

马是好马，千里挑一。此时二人信马由缰，说着话。

只听黑衣大汉道：“大哥，不知此处往飞沙铺还有多远？”

白袍老者看看天，目光移向前方，道：“差不多一个月了，大概明天就可以到。”说完，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啊，赶了这么多日子的路，受了那么多苦，明天，这苦日子就到尽头了。

黑衣大汉也在笑，笑得比老者还开心。道：“大哥，过了明天，咱就熬到头了。”

“是啊，”白袍老者笑着说，“等保完这趟镖，咱兄弟好好喝几杯，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黑衣大汉道：“几杯怎能痛快？”

白袍老者道：“那就几百杯。”

黑衣大汉道：“几百杯也少，不过瘾。”

白袍老者豪爽地一笑，道：“几百杯不过瘾，就千杯吧？”

黑衣大汉笑道：“哈，这还差不多。”

白袍老者道：“兄弟，不要说千杯，怕是几杯你就躺下了。”

黑衣大汉笑道：“大哥，你太小瞧兄弟了。跟你说，我可是千杯不醉，拼酒，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白袍老者将目光移向黑衣大汉，笑道：“兄弟，你就吹吧。拼酒，我才不会输给你。”

黑衣大汉道：“是吗？我可告诉你，这些年我的本事长进不少。”

白袍老者笑道：“若说其他本事，我信，若论喝酒，我也算是酒中仙。”

黑衣大汉道：“既然如此，过了明天，咱拼拼看。不过————大哥，话得说在前头，输了得付酒钱。”

白袍老者道：“没问题。兄弟，你尽管喝，酒钱包在大哥身上。”

黑衣大汉伸出小指，道：“好，一言为定！”

白袍老者勾上兄弟的手，道：“一言为定。”

兄弟俩开心地笑了。两个大人在这一刻宛如两个小孩。

笑毕，黑衣大汉道：“大哥，到时候……”

白袍老者笑道：“兄弟放心，大哥说的一定算数。”

黑衣大汉道：“我十二分放心，我是是我的酒量大。”

白袍老者笑道：“不成问题，兄弟尽管喝，能喝多少喝多少。要不，这样好了，我干脆包下一座酒楼。”

黑衣大汉道：“一言为定。”

白袍老者无声地笑了。

黑衣大汉道：“不过，大哥……那时你岂不成了老板？”

白袍老者道：“我可没说做酒楼老板。”

黑衣大汉道：“可我希望。”

白袍老者道：“你当然希望，天天有酒喝，而不花一文钱。”说完笑了起来。

黑衣大汉也笑，很开心。

“好了，”白袍老者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兄弟，这些日子，苦了你了。”眼中充满歉意。

黑衣大汉笑道：“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是兄弟。”

白袍老者道：“可是，我觉得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黑衣大汉道：“大哥，你不欠兄弟什么，只是欠了一顿好酒。明天，过了明天，喝它个昏天黑地就好了。”

白袍老者笑了，眼中已有泪光。有这样的好兄弟，他太高兴了，激动地道：“好兄弟！”

黑衣大汉道：“好兄弟！”略顿接道：“对了，大哥，咱们说说正经事吧？”

白袍老者困惑道：“你是说……”

黑衣大汉道：“我想说我们这次所保的镖。”

白袍老者一听到所保之镖，脸色立刻变得沉重，道：“你有什么看法？”

黑衣大汉道：“这些天我时常想，总觉得这趟镖怪怪的。”

白袍老者道：“哦？”

黑衣大汉道：“托我们保镖的那个老头怪怪的。”

白袍老者道：“我没觉得。”

黑衣大汉道：“我觉得非常奇怪。”

白袍老者不说话，黑衣大汉接着道：“奇怪之一，他不让咱们验镖；奇怪之二，一定要大哥亲自保镖。想一想，凭着咱‘天威’的名头，江湖中敢招惹的不多。这次保一个小小的木盒，就算那木盒十二分的贵重，也不至于要大哥亲自保镖。镖局里那么多兄弟，个个身手了得，多派几个就成。”

白袍老者微微一笑，他虽在笑，心却在想兄弟的话不错。

黑衣大汉道：“还有，在大哥露出不愉快的神色时，那老头立刻高出二倍的报酬恳求大哥保送。”

白袍老者道：“或许那木盒当真十二分贵重。”

黑衣大汉道：“大哥，那老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白袍老者道：“好了兄弟，且不要去想那么多，眼下是怎样把木盒安然送往飞沙铺交差。”叹一口气，“其实，干咱们这行，刀口舐血，嘿，说不准哪一天就……高出两倍的报酬又算什么？”

黑衣大汉道：“大哥说的是。”

白袍老者道：“有这些银子，也足够度过余生了。”

黑衣大汉困惑道：“大哥的意思……”

白袍老者道：“噢，我是说保完这趟镖，咱们改行。”

黑衣大汉吃惊地看着大哥，道：“改行，不干了？”

白袍老者道：“是的，我已老了，干这一行，干不了了。”

黑衣大汉道：“不！你还年轻，你仅比我大十岁。”

白袍老者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有些伤感。道：“兄弟，说年轻，我还有几个十岁可活？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谁知道哪天就……”

黑衣大汉的心有些痛。人，要是永远年轻，该有多好！

黑衣大汉道：“大哥，不要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白袍老者叹口气，道：“好，不说了。人……”

不待他说下去，黑衣大汉道：“大哥，你不干了，那天威镖局怎么办？”

白袍老者道：“这个不用担心，冲儿他们都不小。”

黑衣大汉道：“大哥，冲儿他们是长大了，可……”

白袍老者道：“兄弟，你放心，冲儿他们从小跟着我，走南闯北，见的世面也不少，将镖局交给他们，我放心。”

黑衣大汉苦涩地一笑，道：“好，不说了，改行也好。”

白袍老者目注兄弟，笑道：“兄弟放心，天威的事，我自会处理好。往后，我做我的酒楼老板，你做你的天涯侠客。”

黑衣大汉笑道：“不好，大哥当了老板，我就得做酒客，待在店中，酒楼为家。”

白袍老者笑道：“我的酒可不让你白喝。”

黑衣大汉道：“那可由不得你。好了，大哥，我看这木盒还是由你带着好，你的武功比我好。”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紫檀木盒。

“也好。”白袍老者接过木盒，掏出一块红色的绸巾包好，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