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秋风
黄泥屋内。
白桃桃坐在床边,瘦弱的小手抓着木床的边沿。
小女孩低着头,眼神飘忽,因为哭过,她的眼睛仍是红彤彤的,好似随时会落下泪来。
白坤洁无奈地叹着气,她揉了揉桃桃的小脑袋,从腕上解下两根细细的青色小绳,把女儿散乱的头发捋顺了,扎成辫子,然后蹲下来,从床底下拿着一双大红色的棉鞋。
“穿上。”
小女孩听话的将脚丫子扬起来。
白坤洁拍去脚丫子上沾着的黄泥,又吹了吹,才把鞋子套上去。
“桃桃,怎么又哭了呢?”她问。
小女孩的脸埋得更低了,抿着嘴不说话。
“是怕我和你爹一样,突然消失吗?”白坤洁沉默了一会,又问。
白桃桃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紧接着,又急忙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眼睛里,已噙满泪。
“傻孩子,我怎舍得离开你?”白坤洁站起来,双手捧着小女孩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白桃桃“嗯”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扑进白坤洁的怀里。
她紧紧地抱着娘亲,呼吸了好些次,忽然问道:“刚刚来了又走的,是爹吗?”
白坤洁闻言,身体狠狠地抖了一下,扭头朝门的方向望去,还能看到有一道背影,在门外通往远方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当然不是!”她说着,话语声分外低沉。
“那这个大哥哥呢?”白桃桃又伸出手指了指,只见她刚坐着的床上,正躺了一个青年。
“他啊……”白坤洁的话语声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他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可他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了啊。”
“是啊。”白坤洁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等他醒了之后,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知道的……娘……”
……
……
古风扬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靠窗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素色的被褥,在被褥上,还搭着几件衣服。
“不像是男人的衣服啊。”
古风扬看着那几件衣服,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两个问题:
“我在哪?”
“师傅呢?”
想了想。
想不通……
边上的窗户是半开着的,透风,也透光。秋日午时的阳光并不猛烈,古风扬却觉得微微刺眼,他揉了揉仍有些泛红的眼睛,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打量着四周。
一间黄泥屋子,墙壁坑坑洼洼,地面凹凸不平。屋中陈设别无他物,木床、木桌、木橱、木椅,除此之外,便只有做饭的灶台与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极简陋,却又拾掇地分外整洁。
“看来我是在北平城外某处村庄的人家里。”古风扬曾到过类似的地方,他想着,正打算到屋外去瞧瞧。
突然间,有个小女孩跳出来。
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披小袄,穿红鞋,她是跳着进屋子的,但在看到醒来的古风扬后,不由得后退两步,倚在门边,小手捏着衣袖,一副怯怯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微微泛红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着,小女孩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笑嘻嘻地冲古风扬喊道:“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呀,我还以为你要睡三天三夜呢。”
“快别说话,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先说,等我说完了,你再问,不然你问着问着,我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见古风扬一脸疑惑,似是要开口的样子,小女孩急忙叫起来。
随后,也不等古风扬同意,她背着手,娓娓道来:“我叫白桃桃,这里是我家,大哥哥你是早上的时候,被徐伯伯带来的,当时你一直在睡觉,怎么喊都喊不醒,还打呼噜,所以只能先把你放在我家的床上了。”
古风扬闻言,微微尴尬,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白桃桃继续说,只能问道:“这就说完了?”
“是呀。”白桃桃低头搓着衣角。
古风扬心中柔意顿生,他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妹妹。
“我离家的时候,小妹也是这般年纪吧,唉,不知现在如何了?”
心中一叹,看着白桃桃,古风扬轻声说道:“小妹妹,那我要开始问咯。”
“嗯嗯。”
“第一个问题,我师傅,应该就是你说的徐伯伯,你知道他在哪吗?”
“徐伯伯把你背进屋子之后,和我娘说了一会儿话,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徐伯伯好像挺急的样子,然后他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白桃桃偷偷地观察古风扬的反应,像是怕自己答得不够好。
“师傅走了?”古风扬一瞪眼,难道自己是被抛弃了吗?
“那徐伯伯有说,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吗?”
“有呀,徐伯伯想让你跟着种地的李二伯和砍柴的张大伯练武!”白桃桃的模样有些十分天真。
“种地…砍柴……”古风扬安慰自己,“难道是隐士高人?”
“是呀,李二伯种的大白菜可好吃了,他种的萝卜个头特别大,好几次我都想偷偷拔来,可惜娘不让。张大伯也好厉害,一天能砍好多柴……”
然而,小女孩接下来的话,使古风扬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他便继续说道:“李二伯和张大伯在哪里,我想去拜访他们。”
毕竟在之后的日子里需要跟着习武,且古风扬也想看看,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又两位师傅,到底是何般风采!
“他们呀……”白桃桃歪着脑袋说道,“他们不在小村里,徐伯伯给了他们一些钱,之后两人就兴冲冲地到北平城去了,据李二伯临走的时候说,好像是要到小春阁去,释放人生的第一次……”
“唉。”古风扬像木头一样重重地瘫回床上。
“大哥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白桃桃的胆子似是稍微大了一些,盯着古风扬,笑问。
“有,最后一个问题,有吃的吗?”古风扬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吃过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