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南方没有诗（一）
当那艘巨大的航天巨帆划过外邦使者的头顶时，他们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号称天下之央的大国所带来的威慑力。
从归墟里来的孩子们趴在船舷上，他们惊奇，震颤。这伟大的宫殿，足够令人心驰神往。
那巨大如阁楼般的龙首，昂扬在船头之上。它那两颗宛如骄阳的黄金瞳孔仍然睁着，怒视前方。龙头之后是方希汉与温若筠，曲经年与诸位论武宫弟子器宇轩昂跟着他俩，他们在等待荣耀降临。
曲经年面色平淡如水，他嘴唇微抿着，看上去无悲无喜。但说实在的，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从青澜驶入大央国土的那一刻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怖就铺天盖地的朝他涌了过来。近乡情却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前方的天央宫大门紧闭，央皇的寿宴为何如此冷清？曲经年第一次有些怕了，他怕进那所虽然大，但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大房子。
这一刻，他的掌心突然传来一丝温热。这温热像是一剂定心丸，让他的心瞬间平静下来。这偌大的船，众多的人，唯一能看出曲经年心中慌乱的也只有曹良人了。
“别怕。”曹良人直视前方，说话时也没朝曲经年看。曲经年将她的手举起来，咧嘴笑道：“是谁怕了，我的手可没抖？”
曹良人赶忙将手抽出来，低声道：“注意言行。”
曲经年是个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那种人，曹良人不说还好，这一说，他便接起了话茬调笑道：“听说帝都里有不少纨绔都好男风，我牵个俊哥儿的手又怎么了？”
曹良人微微皱眉没有说话，曲经年微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什么？”
曲经年歪头道：“先生教的东西我只记住了这句话，因为我感觉这是句情话，说给女子听时，她们应该会开心。”
曹良人轻轻笑了，“的确动听。”
“好久没看见陆成双了。”曲经年道。
曹良人没直接回答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你的鞋破了。”
曲经年低头一看，他那双精纺的烫金丝黑靴已经有了些刮痕。
“鞋哪儿有穿不破的。”曲经年嘟囔道。
还没等曹良人回答他，那青澜帆已经缓缓落地了。方希汉转头对身后的曲经年说道：“什么是证道？”
“种地播种。”曲经年下意识的回答道。
方希汉罕见的笑了笑，随后大声道：“青云榜弟子抬龙头，随我进宫！”
“是！”
冲天响的吼声，给这死寂的央国宫增添了一些生气。
曲经年一行人肩抗龙头，步伐一致，稳健的朝天央宫缓步走去。剩下的人在方希汉与温若筠的带领下，在宫外摆出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方希汉对身旁的温若筠说道：“今日，也许是曲经年的祭日。”
温若筠淡淡道：“与我无关。”
方希汉瞬间无语，或许在温若筠心里，除了他的剑道，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当曲经年几人行至宫前，那大门轰然打开。
曲中淳端坐于皇座之上，王芒与常安在分立两旁。坐下的是雅里与奎斯，剩下的官员大臣分立两旁。他们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怪异且嘲讽的眼神注视着曲经年的一举一动。曲经年开始还不懂这个表情的意思，但他仔细想想。哦，这个表情叫做憋笑。
“让你们捉活龙，弄个龙头回来做什么。”常安在高高在上，声音空灵。曲经年先是将目光转向曲中淳，他本以为这当初哭哭啼啼的小皇帝会替他说上两句话。但他没有，现在那皇座上的曲中淳眼神里只有冷漠与薄凉。
身后的楚南笙在窃笑，旁边的同门一脸迷茫。
曲经年从龙头下侧离了身子，他活动了活动脖子，懒散道：“爱要不要。”
“乱臣贼子！还敢狂妄！”高台之上的王芒突然喝道。
“你他娘才是乱臣贼子！”曲经年登时指着那王芒的鼻子骂道。
雅里心中暗道，有意思，跟几个月前一样有意思。是该趁早除了。
这时，方希汉大步走进了宫殿，他喊道：“陛下，论武宫天魁方希汉前来贺寿！”作为论武宫天魁，能号一百零八天罡地煞的人物，在朝中也是有些威慑力的。
曲中淳见方希汉来了，才开口道：“方天魁此去归墟，辛苦了。”
方希汉直起腰杆，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请讲。”
“陛下，今年我论武宫奉命去论武宫擒五爪金龙。殊不知，五爪金龙在归墟之中乃为禁忌，万里难寻。这条龙还是靠了龙宫弟子曲经年九死一生打探来的。我们本也想活捉此龙，但奈何此龙劣根难驯，其实力又强大无比。我们担心擒回来会伤到陛下，才将其斩杀。”方希汉此番话几乎是一气呵成，看来他早在心中练习了不少遍。
曲经年有些惊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替他站出来说话的竟然会是方希汉。
上方的王芒喝道：“方天魁，你难道以为陛下的皇气镇不住这条孽龙！”曲经年啐出口唾沫道：“乱咬人的疯狗佞臣！”
王芒现在心里是有些烦乱的，要是搁平常，他指定不会用这种口气对下面这论武宫的天魁说这种话。他正欲指着曲经年的鼻子再骂些什么的时候，常安在开口拦下了他。
“方天魁此言有理，毕竟龙是孽种，要是捉来伤到陛下，那就真成罪过了。”他说完，又转头看向曲经年道：“小王爷，这一次，要给你记个头功。”
常安在说话永远都这么诚恳，诚恳到你不知道他是在跟你示好，还是笑里藏刀。
方希汉稍稍放下心来，只要朝里能认可曲经年的功劳，那便可以了。
“但是。”常安在一说但是，方希汉的心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