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欲往虎山行
“你真当不得朋友。”曲经年道。
陆成双着了急，她昂首挺胸上前大声喊道：“谁说我当不得朋友，我只是，只是刚从极乐山上下来，不想回去罢了。”
曲经年不解，他没心肺的笑道：“极乐山又有什么，等今天去了，明天再下来便是。”
陆成双心中着急，她可从来没有过朋友啊。
“好吧，我就带你去。”陆成双道。
曲经年不知道极乐山是个什么地方，他看陆成双对极乐山挺熟悉，便随口问道额：“你家住在极乐山？”
陆成双点头：“极乐山上有我父亲，还有一大群姐姐和弟弟妹妹。”
曲经年暗道，这就是了。豪门大户，子嗣们总是争斗的厉害。
“但你可要记住了，在极乐山里，我俩一定要偷偷摸摸的，绝不能让人看见了，尤其是我父亲。”陆成双嘱咐道。
曲经年应和道：“你把你父亲的样貌告诉我，我时候躲着点便是。”
“嘻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陆成双琢磨了一下，一口一个的说出了七八种样貌。
曲经年开始觉得陆成双是说书的，听得津津有味。可当陆成双说到她父亲一副丑和尚样貌时，曲经年蓦然心惊。
她说的那个样子，曲经年在白松寺佛堂里见过。
“你父亲是欢喜佛！”曲经年失口问道。
陆成双大方的点点头：“是呀，别人都这样称呼他。”
这一下，曲经年将以前许多想不通的关节，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曲经年道。
“啊！”陆成双以为曲经年是在问自己，但她看到曲经年满脸疑云，双眼茫然，自言自语道：“真无趣。”
过了半晌，曲经年回过神来道：“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怎么没有，我两天没吃饭，现在饿的紧。”陆成双打岔道。
一说吃饭，曲经年肚子也叫唤了起来。
“我也饿了。”
恶与饿都是罪，一个是杀生，另一个也得杀生。
两个饿人，穿过越发寒冷的夜幕朝白松寺的伙房奔去。
今天那几个扛鼎的和尚，废了一把子力气。虽说外面有大动静传来，但丝毫不打扰他们烤肉的雅兴。
半扇猪肉架在厨房特制的烤炉上，油星溅到火苗上，滋滋作响。
一和尚刚洒了把碎盐，就忍不住要动手上去撕了。
这是一满脸胡茬打完和尚将手中的烧火棍狠狠打在了那和尚手背上：“这里的谁不是你师兄，敢越距！小心老鬼收了你！”
那和尚忍着痛陪笑道：“师兄说的是。”
胡茬和尚摸了把口水，刷的一下，从哪烤猪身上撕下了缕肉。他手忙脚乱的颠一颠那块肉，嘴里还不住吹着。
等那肉一凉，他正想放嘴里时。
突然有人道：“这里还有人辈分比你大，你敢越矩，莫非是想让老鬼收了你不是！”
那胡茬和尚以为是刚才那和尚在耍他，他当即抽出那烧火棍狠狠敲在那和尚头上。
只听“邦！”的一声，那和尚应声倒地。
这棍子用的力气极大，那和尚恐怕被敲了半死。
他环视一下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和尚，厉声喝道：“你们这群腌臜蠢货，脸爷爷都敢戏弄了不是！”
那几个和尚一对视，不约而同的说道：“刚才屋里，可没人说话啊。”
胡茬和尚一惊，他嘀咕道：“莫非是闹鬼了不成。”
忽然窗外狂风大作，窗户疯狂拍打着窗框。
呼！呼！呼！
诡异的怪风在这寂静的夜里呼啸，渗人至极。
胡茬和尚对躲在后面那几人吐了口唾沫：“没用的东西！”
他拿着棍子指着窗外骂道：“谁他娘的装神弄鬼，给爷爷滚出来！”
陡然间，桀桀怪笑传来，屋中火焰骤熄。
一道比夜色还要漆黑的鬼魅身影如雷电般穿进屋内，只听得几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屋里就再也没了动静。
“老鬼，在这儿呢。”
突然，一道闪雷劈过，映出那人的面孔。
善恶交织，婴鬼加身！
那两张诡异的婴儿面孔，赫然是那双面恶婴。
只见他嘴里还塞着一条人胳膊，满脸的血迹模糊，当真是人间大恐怖！
“猪猡，长肥了，嘿嘿嘿嘿。”双面恶婴颤抖着身躯，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骤然间的电闪雷鸣，吓得路成双一个激灵。
她双手抱着身躯，面色苍白。
曲经年看她有点不对劲，便从百宝袋里取出那件裘皮大衣，欲给她披上。
陆成双闪到一旁道：“我才不冷，只是饿了。你快带我去找吃的。”
她说话也没刚才利索了，曲经年笑了笑，硬将那件大衣往她身上盖。
陆成双只是扭动了两下，还是乖乖的让曲经年给她披上了大衣。陆成双像是极怕这雷，天空闪一下，她就颇为不情愿的往曲经年身边凑一凑。
曲经年摇头道：“你还真是麻烦。”
他不由分说的拦住陆成双的腰，往前奋力一跃。
陆成双也没了以前那鼓精灵古怪，她软绵绵的倒在曲经年怀里，任由他带着她向前奔去。
乌云慢慢堆积，这天变得很低。
狭小打完山路上，曲经年如只猿猴般向前攀越着。
那双面恶婴将几个和尚全都塞进了肚子，他打了个饱嗝道：“一会儿还得去将那老方丈吃了，喂了我十几年的粗茶淡饭，恶人，十足的恶人！”
这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双面恶婴眼中寒光一闪，他正欲出去将外面那人杀了时。他却借着光看清了外面的来人，一个是那日在洞中的少年，另一个则是个戴着小帽的少女。
看到那少女的脸庞，双面恶婴心中一紧。他顿时失了要出去的念头，他左右看看，竟然缩身进了那烤猪的炉子。
这炉子是铁桶装，朝外的那面是个一人高的方形开口。
从外面一看，这炉中景像尽收眼底。那双面恶婴则躲在人看不到的炉内顶上，他如只壁虎般吸附着。
这炉中还正炙热，虽然奈何不得他，但在炉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曲经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摸黑在地上寻了根柴点上。
他对现在趴在他后背上的陆成双道：“你可真是有口福，我早说了这屋里有烤肉，你还不信。”
陆成双强打起精神道：“就你鼻子灵，以后…我就叫你曲狗。”
曲经年哼了一声，将陆成双放下。
他走到哪炉子前，皱眉道：“好大的血腥味。”
他转念想到，这猪看上去刚烤好没一刻钟，但烤猪的人哪儿去了？
曲经年一抽鼻子，他闻到，血腥味儿就属这炉子里最大。他正欲将头探进去看看，突然，这地下的火炭也不知为何腾了起来，火星溅了他一身。
“嚯！”曲经年赶紧退后几步，拍打起来。
陆成双看曲经年手舞足蹈的，便道：“曲狗，你还不给我弄吃的。”
“呸！吃货！”
这么一闹腾，曲经年也就没了追寻这血腥味的兴趣。
他苦着脸片下一条猪腿，上前递给陆成双道：“吃吧。”
陆成双把头转到一边，“你见过有哪个女孩子捧着一条猪腿啃的。”
曲经年想起他二姨白芷，没心肺的憨笑道：“我还真见过。”
陆成双进了屋子脸色好了一些，她立起身将曲经年手中的猪腿夺过来。
曲经年只见陆成双将猪腿放到案板上，切了一盘子猪肉片，然后她又在那猪肉片上撒了一些调料。顿时间，这扑鼻的肉香就充斥了整间屋子。
“想不到你看起来古怪，但其实有一手。”曲经年调笑道。
“这是我七岁时，一个姐姐教我的。”陆成双道。
“那你那位姐姐就更心灵手巧了，她的夫君相必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曲经年用手捏起一片猪肉塞进了嘴里。
陆成双神色突然黯淡，她轻声道：“那位姐姐死了。”
曲经年嘴里那片猪肉仿佛没了滋味，他有时候怪讨厌自己这张嘴的，总能戳到别人的伤心处。
他又很不自觉的问了句：“怎么死的？”
“被我父亲杀了。”陆成双淡淡道。
曲经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小声哦了句。
炉内的双面恶婴双目血红，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声。
扯过一条板凳，两人并排而坐。
“想不到你这么个人，还会怕打雷。”曲经年道。
陆成双抿抿嘴，心里委屈，我是怎么一个人了？
双面恶婴这吃人不眨眼的主，现在竟然留下了两行眼泪，“怕打雷，这孩子跟她娘一样。”
曲经年看陆成双不说话，自己觉得闷，便说道：“你觉得欢喜佛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他虽然经常用几副恐怖的面孔去吓人，但是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慈眉善目的。所以我觉得他对我挺好。”陆成双低语着。
一听到陆成双喊欢喜佛父亲，双面恶婴忍不住身体微颤。
那炉子一晃动，陆成双便转头道：“怎么了？”
曲经年深深的朝那边看了一眼，道：“没事，那头猪死的不情愿正发脾气呢。”
陆成双扑哧一笑道：“曲狗，你真有意思。”
曲经年微笑道：“既然你父亲对你好，那你怎么偷偷跑了出来。”
“那里，太寂寞。”陆成双一脸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