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那座城池
先捧后杀，常芳寻这几句话把王芒一行人全都压了下去。
王芒还来不及想这个帝师的位子有何深意，常寻芳就说道：“王太师，请来天央宫内一议吧。”
王芒木纳的点了点头，随常芳寻等人一起进了天央宫。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四人。
常芳寻听完常安在与林神仙的建议淡然道：“分两路，把安在的法子交给论武宫做。这一路，只求擒王。另一路，就麻烦林神仙坐镇指挥了。”
这场议事，王芒一语未发。
过了半晌他道：“还得再想个保底的法子。”
议事结束后，天央宫里只剩下了常家祖孙二人。
常芳寻登上阶梯，抚摸着那威严的龙椅说道：“收敛吧。”
常安在长叹口气，低声说道：“是，爷爷。”
一场宫变闹剧就此结束，虽各有所得，但王芒却知道，一个好机会消失了。不过，他现在进了宫，这以后的央国朝堂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常芳寻之所以能在央国朝堂之上叱诧风云六十年之久，是因为他懂得把握权利的平衡。
就说在央国朝堂大量涌入南山学生的那个时候，常芳寻就看出，这些人要是联合起来势力恐怖。他就将这些人全都外放出去，让他们去地方做官，从不将其纳入央国的权利核心。
而这十年间，他确实控制不住了。朝中一二品大员中南山学生的数量越来越多，王芒这次的事办的这么顺利，想必背后有不少大员支持。
常芳寻叹道：“多事之秋。”
宁州境内，曲正阁的大军在此暂时驻扎，修养生息。
宁州是宁王曲有道的封地，从曲正阁驻扎的地方，再向北行二百里就是荆云城，那是宁王府所在。
但颇为奇怪的是，曲正阁每到一处藩王的封地，都不会受到阻拦。
曲正阁心里明白，他们这是来拿自己做引路石了。他们这些藩王在等着他的篡位，到时，他们就能揭竿而起，逐鹿天下。
不过，他们打错了算盘，曲正阁并没有想篡位，他只想报仇。曲经年现在应该快到归墟了，暂时没有危险，所以他也敢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
曲正阁大营内，二十多位将领正在饮酒。
一看上去颇为机灵的小个子说道：“王爷，咱们为老孙报了仇，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胡铁军骂道：“当然是回骆阳！”
曲正阁把一瓮烈酒灌进喉咙，低声道：：“回骆阳，以后，再不出关。”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道：“禀报王爷，宁王府来信了。”
“呈上来。”
曲正阁接过信看罢，胡铁军问道：“王爷，信上说了什么。”
“曲声河通夏，七天后在平延城中斩首。”曲正阁说完，众人暗自思量。
突然，曲正阁拍案而起：“出发！”
这天说变就变，昨天还是烈日炎炎，今天就下起了大雨。
到后花园赏花梁太后被困在了雨里，一旁宫女说道：“太后，我这就去拿伞。”
梁太后倚靠着亭子里的柱子，说道：“不必了，这雨中的景色，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暴雨击打在石头上，溅起散乱的水花。那些花儿，被雨打过，凋零不堪。
梁太后看向烟雨朦胧处的远方，忽而，刮来一阵风，暴雨冲入亭里。
那雨终究没淋湿她，一把乌黑纸伞为她挡住了风雨。
梁太后转过头，看到那身后的人，笑了起来：“这个时间，你应该给皇上上课。”
常安在淡笑道：“新来了帝师，今天该他了。”
“昨天的事委屈你了。”梁太后依偎在常安在怀里道。
常安在双眼微眯道：“他们会还回来的，不过那个王芒还真是狠辣。上一刻，他还在帮曲正阁说话。下一刻，他就出了个对付曲正阁的法子。”
梁太后抬起头问道：“什么法子？”
常安在没说，风又来了，他用伞挡住。
“曲正阁马踏天下，江湖乱。南山党入朝，庙堂乱。乱乱乱，天下乱，英雄时代降临。老师的卦象灵验了，而我是始作俑者。”常安在说这话时，又几分无奈，但眼神透漏出来的却是向往与炙热。
一个平平淡淡的天下，有什么意思？
一个消息最近震动了朝野上下，曲正阁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林神仙安排的军队没有看到曲正阁，平延城里埋伏的论武宫高手也没见到曲正阁。
曲正阁与他的军队，就这样凭空消了。
朝堂之上，曲中淳坐在皇座上真是如坐针毡。他曾指望的靠山，现在竟然要来取他的皇位。虽然他知道这一切要拜常安在所赐，但他心中现在只想杀死曲正阁，他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皇冠的主意！
常安在与王芒立于曲中淳左右，今日上朝，人倒是来的全，常芳寻与曹轩德都来了。
常安在本想要先说话，却被王芒抢了先，他道：“诸位，有何对策尽管说吧。”
霍家来的代表是面容冷峻的少年霍青松，他道：“曲正阁此次消失，想必是将手下乔装打扮，化整为零，潜入帝都。臣下建议，马上加强中州的戒备，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中州。”
终大臣都看向常芳寻与曹轩德二人，曹轩德紧皱眉头，没有说话。常芳寻则点头赞许道：“虎父无犬子，青松年仅十九，却已有大将之风。”
霍青松道：“常公过奖。”
“要是拦不住怎么办？”曲中淳淡淡道。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无他，只是因为曲中淳有两三年没在朝堂上开过口了。
那王芒道：“臣倒是有个办法。”
曲中淳看向他，目光炯炯。
王芒一笑，将他和计谋和盘托出。
他刚讲完，曹轩德当即跪下道：“此法不可！你这是在拿皇上的命开玩笑！臣以为，现在只需将霍双拿下，由臣押他去见曲正阁。臣相信，曲正阁识得大体，会退兵的。”
“曹公是要将我弟弟交给乱臣贼子！”霍青松冷声道。
曹轩德怒视他，厉声喝道：“屠夫也！他罪有应得！”
常芳寻淡淡道：“曹公莫要动气，霍双如何论罪，刑部自有定夺。我知你与曲正阁交情深厚，但也不可用此等方法来讨好乱臣贼子。”
曹轩德浑身颤抖，双手撑地，抬头看向曲正淳道：“皇上，曲正阁为大央守国门二十余年，与夏人打了不知多少仗。不管朝廷怎么对他，他何曾有过一句怨言。他此次虽然入关，但是这路上，他可从来没占过一座城池，杀过一个平民。
他从来没想过反，他只求一个公道！”
“公道？是朝廷对他不公道？还是皇上对他不公道？”王芒淡淡道。
常安在暗想，这王芒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常芳寻摆手道：“皇上，老臣觉得王太师的计谋不无道理。不过，决定还要皇上定夺。”
曲中淳双拳紧握，骨节发白，他低声道：“准奏。”
曹轩德双眼一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堂堂大央，气数将尽！”
当日，中州境内的守军全部撤离。
同日，数百个马队进入帝都。
霍青松猜的没错，曲正阁正是将军队化整为零，佯装成商队，进入了帝都。
曲正阁脸上的胡子已经许久没打理了，如今全炸了起来，看起来乱糟糟的。
等到傍晚时分，曲正阁大军集结完毕。
中州的风真冷，不似大漠，干燥炙热。
曲正阁翻身上马，呼道：“进城！”
还有二十余里地就是帝都了，曲正阁已经制定了攻打帝都的战略。
帝都是块难啃的骨头，尤其是论武宫，里面高手辈出，想必攻打帝都会是场硬战。
等镇西军赶到帝都时，等着他的却是敞开的城门，与夹道相应的文武百官与帝都百姓。
领头的常芳寻说道：“王爷，老臣那劣孙与霍家的霍双，陛下命人全都绑起来了。现在关押在央国宫内，王爷请移步吧。”
胡铁军一甩马鞭走向前来，在常芳寻前走了两圈道：“想唱一出空城计，你们可真是打的好主意。”
曲正阁沉声道：“曹轩德，怎么没来？”
“曹公身体不适，正在家中修养，不便前来。”常芳寻道。
“传令下去，进城。偌谁敢造次，格杀勿论！”曲正阁道。
浩浩荡荡的镇西军开进了帝都，直奔央国宫。
路上占满了看热闹的人，那白芷也挤在人群之中。
她看见曲正阁，暗骂他糊涂。
她飞身出去，拦在马前。
“曲正阁，快撤兵！”
曲正阁看了她一眼：“会撤的，不是现在。”
说完，他扬长而去。
大军涌入央国宫中，不出片刻，镇西军就将央国宫全部占领。
天央宫前跪着常安在与霍双二人，曲正淳端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托盘站在宫门之前。
曲正阁下了马，亮出金刀，缓步走上前去。
那霍双一脸猖狂，完全没将曲正阁放在眼里。
常安在则是一脸淡然，看曲正阁向他走来了，他一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曲王爷真当是条堂堂的汉子。”
“曲声河已经死了吧。”曲正阁道。
常安在说道：“这也是鄙人最不解的地方，王爷怎么知道曲声河已经死了？”
曲正阁仰天大笑，刹那间又低下头逼视常安在一字一句道：“要是他会被你们生擒，那他就不配叫曲声河！”
常安在释然道：“动手吧，王爷。”
这时，曲正淳旁的王芒喊道：“王爷，再杀人之前，陛下还有一件礼物要赏赐给你。”
“哦？”
曲正阁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曲正淳，不出他所料，一副窝囊样。
曲正淳端着那托盘走上前来，道：“为大央守国门二十年，辛苦王爷了。”
说完，他揭开托盘上的红布道：“这个，就赏给王爷了！”
曲正阁看到那盘中之物，一头的黑发全都立了起来。
怒！怒！怒！
“给我拿命来！”
原来那盘中放着的东西竟然是曲经年的头颅，曲正阁暴怒，手中金刀直直向曲正淳砍下！
就在那金刀离曲正淳头颅只有半寸之时，风云突变，央国宫护宫大阵开启！
两条光蟒从曲正阁脚下钻出，瞬间将曲正阁身体死死缠住。
趁这个机会，护卫跃过来，将曲正淳常安在霍双三人护进天央宫中。
见曲正阁被缚，大军说话间就要冲将上来。
突然，无数风雨雷电在曲正阁周围蔓延开来，威能惊人，毁天灭地！
原来王芒的计策就是将曲正阁骗入宫来，再让曲正淳用曲经年的人头激怒曲正阁，以此来激发护宫大阵，诛杀曲正阁。
曲正阁近些年来，以入仙人之境，又拥重兵，杀他可不是等闲之事。借阵杀人王芒这一招，可谓是又险，又狠，又阴。
此刻，不知又从何出飞来百道飞剑，杀入阵中。
曲正阁困于阵中，竟丝毫动弹不得。
胡铁军眼睁睁看着，飞剑雷电刺入曲正阁身体之内。
他眼眶泛红，声嘶力竭的吼着：“杀，通通杀光！”
这时，那王芒又站出来道：“谁敢动，曲正阁和曲经年都得死！”
曲经年还活着？
胡铁军踌躇着，不敢上前。
王芒一踢那头颅道：“你们看，这是曲经年吗！”
那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个滚，滚到胡铁军面前，他定睛一看，这头颅果真不是曲经年。
原来这头颅是王芒找了个与曲经年样貌相近的人杀了，再让论武宫专修幻术的高手施以神通变化出来的。
曲正阁爱子心切，一时激动没有看破，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胡铁军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把王爷放下来，今日你们都得死！”
王芒大笑道：“就算你们不顾曲正阁与曲经年的死活，那也得顾骆阳几百万百姓的死活吧！”
他一拍手，几位老人被押了上来。
“畜牲！”
这几人胡铁军自然认得，他们都是骆阳城中的百姓。
胡铁军虽名铁军，但他更是个热血热肠的人，镇西军的士兵们大多都世代生活在大漠三十六城之中。
这些央国的官僚不是人，可他是人。
突然，他身后队伍里一个少年跪下来，喊道：“娘！”
胡铁军手中的双鞭掉在地上，他再无力捡起。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可骆阳已经不再是那个骆阳。
太阳那么红，可为什么一点也不暖呢？我用力去触碰，却碰到虚无与寒冷。
对曲正阁与镇西军的处置诏书已经下了。
镇西军被分割成无数小队伍，补充到央国各地的军队里。
还没死的曲正阁被挖去道种，削去琵琶骨，断其手脚之筋，钉于骆阳城门之上。
让他用这种方式再守国门，多讽刺。
霍双把刀架在骆阳百姓的脖子上，让他们看着那个护骆阳平安的王爷被钢钉穿过。
咆哮，咆哮！
哭泣，哭泣！
骆阳尘定。
那座城池，死在风里。
剑墟门前，小童提着酒肉一脸迷茫，他喃喃道：“以后，再也不能下山了。”
他扔掉了二胡，抽出了那藏于其中的宝剑。
它叫，曲中锋。他叫，斐枝旻。
骆阳多久没下雨了，他这样问自己。
当然，今天没有下雨。
以后，也不会。
在重兵围绕着的骆阳城前，一人一剑正潇洒杀来。
无人敢挡，无人能挡。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呵，这伴虎卫，怎这么邋遢。”
“嘿嘿，邋遢？我想取你的命，只用一招。”
“叫什么。”
“斐枝旻。”
“曲正阁，交个兄弟。”
“嘿嘿，和我当兄弟？有酒，就有兄弟。”
杀！杀！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霍双立于城头，看着城下那绝世剑客，冷笑道：“终于来了。”
就在老三爷来到城下，抬头看向城上那人。
“兄弟，你爷爷来了。”
“咳…咳，嘿嘿，今日，我可没酒。”
“今日，饮血！”
话音落，风云变。
骄阳与明月同辉，赫然是那论武宫二宫主。
老三爷飞身上天，剑带霹雳，斩天灭地。
光芒退去，二位宫主显身。
一个是面容威严中年的男子，一个是面容温柔的清丽女子。
男子冷笑道：“斐枝旻，可借到破我们悍阳冷月的神剑了？”
“杀尔等，如屠狗！”
老三爷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
那二位宫主虽被压制，但丝毫不惊。
二人直冲上天，悍阳冷月交辉，老三爷只觉腹部绞痛难忍。
老三爷咬牙道：“过了这么多年，你二人，的把戏也没什么长进！”
老三爷忍痛上前与其再战。
冷月与悍阳再次相撞，疼痛之感越来越难忍。
三撞！
四撞！
等到第十撞之时，老三爷一声呜咽，坠于地上。
“潇湘。”
天央宫里，曲中淳坐于皇座之上。
常安在立在台阶之下。
这是曲中淳第一次这样俯视他。
曲中淳道：“现在，就剩曲经年了。”
常安在淡淡道：“就剩曲经年了。”
“对了，常太师。以后的课，就由王芒负责吧。你辛苦一些，替常公分担些差事。”曲中淳淡笑道。
常安在微眯双眼，看着那个隐忍了多年的小皇帝。
他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臣，遵旨。”
曹府被也被大军围了起来，太叔丹凤跪在大厅之中。
曹轩德无力的问道：“真的，没别人了？”
“除了一头骆驼，镇西王府已人去楼空。”
曹轩德闭上双眼：“锅，翻了。”
此刻，一辆打骆阳而来的马车正向帝都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