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先生

这几天吴州一直下着雨,石群镇的人们,把这连绵的小雨称作梅雨。连绵阴冷的天气,大人都躲在屋里,敢出来蹦哒的都是些半大孩童。

一棵青梅树下,几个小童正津津有味的,听放牛归来的周老汉讲着《除妖传》。

老汉正讲的兴起,正想拿地上烟锅,一个小童喊道:“周爷爷,白先生说不让你抽烟!”老汉讪讪一笑,把烟锅收了起来。

忽然,一个小姑娘伸出小手一指那镇口的小路,操着奶声奶气的吴地方言道:“周爷爷,你看!”

周老汉顺着小姑娘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惊了一下。

镇口来了头双峰怪物,那怪物背上,趴着个穿红衣衫的人。

几个孩子都躲到那头黄牛背后,周老头呵呵一笑道:“伢子们,别害怕,那个呀,叫骆驼,周爷爷上次不是跟你们讲过吗?”

那几个孩子互相瞅瞅,手拉着手朝那头骆驼跑去。

周老汉见孩子们走了,才拿出烟锅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他自语道:“记得上次镇里来骆驼还是二十年前,嚯,一千多头骆驼,当真威风。

忽然一个小孩叫道:“爷爷,这人在流血!”

那几个小孩吓得四散而去,周老头听到一惊,扔了烟锅,颤颤巍巍的朝那骆驼跑去!

周老汉过去一看,这人哪儿是穿的什么红色衣衫,那明显是流了一身的血。

那头骆驼眼眶湿润,看到周老汉来了,弯下两条前肢,就给他跪下了。周老汉连道:“莫急,莫急。我带你去看白先生!”

小镇有个白家医馆,医馆里有个白先生。白先生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听说他还给吴州的州尹看过病。

水珠从屋檐嘀嗒下来,落到那坑坑洼洼的青石路面上。

“给你开了服治风寒的方子,回去记得按时服,姜汤和米粥也要多煮一些。”

这声音从屋檐下传来,当真比水滴声还要清脆。

一个老妪接过药,感谢了两声,打着伞走了。

那屋檐下坐着的是个女子,她头发随意扎着,一张鹅蛋脸上生着弯弯柳叶眉,慵懒的睡凤眼,琼鼻,樱桃唇,这副面容生的当真是讨人喜欢。

她伸了个懒腰,隐藏在那月白衣裳下的曼妙身形就被勾勒了出来。虽从面容上看不出她年纪,但想想,这人应是二十七八的少妇。少女,是没这般勾人体魄的。

她坐在那张摇椅上,前后晃荡着修长的双腿。

过了会儿,她朱唇轻启,自语道:想来,这药柜也有些日子没整理了。”

她刚要起身去整理药柜,那镇里的周老汉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连忙喊到:“白先生!救人啊!”

女子回过头来,看到那头怪模怪样的骆驼,那对儿睡凤眼一下子睁开来,眼波流转。

没成想,这女子就是闻名十里八乡的白先生。

她急步走出去,看到骆驼上驮着的那人,两道秀眉拧到了一起。

“周大伯,有劳您了。”

白先生话音刚落,就一手把人拎起来匆匆进了屋子。

周老汉擦擦满头大汗道一声:“好大的力气。”

这人自然是曲经年了,那日他重伤昏迷,大年在吴州里跑了两日,把他带到了这里。

白先生把曲经年放到床上,解开了他的衣服。

她在曲经年满是血污的身上摸了摸,方才舒了口气自语道:“幸好没伤到要害。”要害是没伤到,但流了两日的血,他也是奄奄一息了。

白先生出去,把医馆打了烊,又拎出了木桶,在里面装满了七七八八的药材。

熬药,烧水。

聊聊炊烟从白家医馆升腾而起,将石群镇围绕。

在烟雨朦胧处,仿佛看到了东海肆虐奔腾的龙族,北方冰原的刀锋铁骑,西方夏柱的诡诈谜域,南方十六国的风土风情。

这天下之大,凡人穷极一生不能走尽,而绝顶的武道之士,一步之间,即可咫尺天涯。

练武凝罡,是为武士。

武士有九品,一步一登天,一品之上更有证道仙人之境。

天地间,有一封神榜,世人称之云崖之巅。

云崖之巅悬挂甲乙丙丁四榜。

丁榜留名为证道境,丙榜留名为圣人境,乙榜留名为仙人境,甲榜留名为神仙境。

世间常有人证道,但大都浅尝而止。脱凡入圣,化仙为神之人,这世上,寥寥无几。

白先生把曲经年放到床上,叹了口气。想来这半天也是折腾,药浴泡了七次,热水不知烧了多少桶。

在满屋的烟雾里,白先生的衣衫有些湿了,衣衫紧贴着身子,勾勒出无限风情。

白先生伸出葱白玉手往曲经年身上摸了摸,还有些发凉。

她干脆趴在曲经年的身上,为他取暖。

过了半晌,曲经年的身子温热起来,她才起来为曲经年盖好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白先生刚推开门就看到大年在门外徘徊着,她微笑道:“莫急,他皮实的很,你先去外面寻些草吃吧。”

大年听了白先生的话,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出去。

隔了一日,雨还没停。

昨天曲经年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药材,白先生今日切药,碾药,忙活了半天。

她刚放下手里的活,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想来也只是十二岁那年来过一次,没成想,大年竟还记得路。”

白先生转过头,看到后面那面色苍白的少年正依靠着门框,注视着她。

白先生走到曲经年面前,上下看了他一眼,白色长衫下,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

“啪”

那白先生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曲经年脸上。

曲经年眼眉低垂,他摸了摸那火辣的脸庞,咧开嘴微笑道:“一见面就要打人么,二姨?”

白先生皱眉道:“养好伤就快回骆阳去,不管你惹了什么仇家,在骆阳是没人敢动你的。”

曲经年不言语,掠过她,坐到那张摇椅上。

他看着头顶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良久不语,待会儿,他吐出几个字:“二姨,把我娘留给我的剑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