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曾家冲

南湘帝国邵阴郡。

一支总共五百人的、全副武装的铁骑分成两队并行在只能并行两骑的道路上,除了走在两队最前面的两骑之外,其余四百九十八骑都是腰间跨剑,手持一丈有余的长枪。所有人都是全身披挂,只露出一双眼睛,甚至连坐下的马都披着用薄铁皮做的护甲,关节处用牛筋连接,活动自如。

“看前面山势,应该就在前面了。”左边一队为首的末开打了个手势,五百铁骑立刻停止不前,“前面探哨。”

末开话音一落,他身后一骑便斜冲而出,带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蓝神司,这次奉命不远万里而来,可知凶吉如何?”末开在马上稍稍活动了下筋骨,侧头问跟自己并马而行的蓝芩。这个号称南湘帝国卜卦司下任司长的帝国第一神算。

“有来无回。”蓝芩淡淡的说。她虽然也是随军而来,但也跟士兵一样,全身护甲,不同的是她腰间并没有剑,甚至没有一件武器防身。

“哈哈。有来无回?”末开不屑一顾的大笑起来。作为军人,他从来不相信卜卦司的卜算,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剑,和统领的部下。

“我末开虽然算不得天下第一,但在南湘帝国也算得上有头有剑的人物。有来无回?哈哈。蓝神司说话还是要慎重。”虽然蓝芩的话说的很坚定,但末开并没有放在心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远处几里外的山,“那就是九龙山?”

“嗯。正是。邵阴郡最高的山,据说此山有九条上山之路,形如长龙。”蓝芩眯眼看着前面那山,继续说道,“末将军可知道此山名的来历?”

“不知。在下只知道行军打仗,练功护主。”末开倒是坦然,见蓝芩问起,更是有了兴头,“还请蓝神司告知。”

“我也只是听卜卦司前辈说起过。此山原本叫十龙岭,顾名思义,这山上原有十条龙常居于此,也并没有对山下及周围百姓造成危害。直到四百多年前,一个僧人游经此地,见山上龙飞龙舞,便向山下百姓打听,听说此山叫十龙岭,有十龙常居,便来了兴趣,要去数龙。”蓝芩说着见探哨已经喝马回来,便打住了话头。

“末将军,前方两里便是曾家冲。”探哨勒马而止,“此村有前后两个村门,我们走的这条路过南门而直达村里,前走半里,路分左道,左道三里到西门。”

“嗯。还有甚麽事?”末开见探哨停顿了一下,知道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在南门旁看到一块半丈高的石头,上面斜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探哨说完,末开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蓝芩,又看了一眼紧跟在蓝芩身后的离起。

“起儿,你带一队先赴西门,看紧西、北两面。”末开吩咐完后,蓝芩身后一骑左拉马缰,朝边上一挺,走出队伍,他身后一队也跟着他斜出队伍,疾驰而去。

“蓝神司觉得如何?”末开的头盔后面,眉头紧锁。他当然知道村门留剑代表着甚麽,而且蓝芩那卦凶多吉少,“有来无回”也不可不信了。

“村门留剑,末将军定然知道。又何须问我。”蓝芩也是微皱眉,虽然自己只为各军士卜卦“有来无回”,并示给自己卜卦,但这次却遇到村门留剑,如果真是“有来无回”,那自己也活不成。

“江湖有言,‘村口留剑者,高人隐居也。绕道而行保全身,强闯而进剑收魂’。不知道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末开虽然自恃武功剑术在南湘帝国也是小有名气,但这里是南湘帝国和大牢帝国的交界处,远离南湘帝国都城,高人隐士也定然不少。

“末将军怕了?”蓝芩打趣道,“这里是九龙山下,必然有高人隐居于此,不然我们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到这里。”

“也是。若是一群小贼,也不必蓝神司亲来。”末开哈哈一笑,手里马鞭一扬,传令道,“警备。”

“蓝神司,后来如何?”末开催马前行,边走边问。

“那僧人问过之后,便独自一人前往十龙岭数龙。这僧人也是身手了得。不知用了甚麽术法本领,居然坐到了其中一条龙的身上,骑龙而飞天,一条一条的数着。但数来数去都只有九龙。数遍之后,僧人确定只有九龙,于是骑坐在龙背上,朝着山下大喊道:‘此山明明只有九条龙,为何要叫十龙岭?’,也不由山下百姓解释,便大袖一挥,骑龙而去。随后从天降下一大嶓,直插十龙岭山顶,迎风飘扬,上有‘九龙岭’三字。自此此山改名九龙岭。”蓝芩说着轻轻一笑,“也不知那僧人是痴是癫。”

“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僧人自己坐下那一条不数,倒说百姓胡说。真是个疯和尚。”末开一听就听出了缘由,也是大笑不止。

“而后九龙伏地而化,化作九条通往山顶的小路。从此山下百姓再也没见过这山上有龙飞腾。”蓝芩说着似乎有些惋惜,勒马驻足遥望着前面高耸入云的九龙岭。

“这都要怪那疯和尚,无端端的去数龙,还数错。哈哈。”末开开着玩笑走在前头,后面数百铁骑紧随其后。

“疯和尚?”蓝芩欲言又止,眼见末开身影不见,忙催马跟进。

“果然好山好水!”走近曾家冲南门,末开忍不住赞道。虽然他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村里那条丈许宽的河,而是村门口左边那块一人多高的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斜插而入的巨石。但还是忍不住先赞扬起这村里的山水。

已经近夕阳,落日余辉。

“末将军可看得出这剑是何人手用?”蓝芩在一边问道。她虽然是卜卦司人,却并没有对这里的山水作观察,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那柄剑。

“看不出来。却有点眼熟。”末开皱起眉,摇摇头道。“等会问问村里的人再行动。”

“军爷,军爷。”村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抗着锄头喜笑颜开的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扁担的壮汉。看得出来,他们刚刚从地里劳作准备回家,见到自己一行军便过来招呼。

“军爷,我是这曾家冲的村长曾作。不知道军爷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这老头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末开骑在马背上,也不下马,指了指那巨石,问道:“这剑是何人所插?”

“回军爷。小的不知。这剑插在这有十几年了。”曾作打个欠身,不像是说谎。

“樟树!”末开想要继续问,一旁的蓝芩突然失声。末开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在村里头一棵巨大的樟树挺立于世,也不惊脸色骤变。

“难道真的如卜卦司所说?”末开喃喃道。与蓝芩对视了一眼。又问面前垂手而立的曾作,“那棵樟树是谁家的?”

“回军爷,那樟树本已枯死。只是十几年前,村里突然来了一个人,寄居于此,见那樟树枯死,不知道浇了甚麽肥料,居然又活过来了。一直活到现今。”曾作说着面有喜色,心里暗想,难道这些军爷是来买这棵樟树的,那多少钱都卖。

“你确定是十几年前?时间有没有记错?”末开厉声问道。怎麽会有这麽巧合的事?十几年前,剑留村口,樟树复活。

“不会记错的。本村村民世居九龙山下,全村姓曾,不曾与外姓通婚。即使是旁边的村子也极少往来。只是十几年前突然来了一个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年,现在还在村里住呢。哦,对了,那把剑似乎也是那时候和这块巨石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因为巨石头并没有阻挡村路,所以也就一直摆在这。”曾作说着,也不等末开开口,就对身后那个壮汉道,“去把他叫过来。”

“等等。把村里所有人都叫过来。”末开喊住转身欲回的壮汉,“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壮汉低头哈腰应声而去。

“不知道军爷来此偏僻小村,有何贵干?”曾作站在一边,一直未见末开说话,为免尴尬,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没甚麽大事。抓个人而已。”末开冷冷道。他现在和蓝芩一样,紧张的等待着那个人出现。

“我们曾家冲一向太平,除了我这个村长是个不入流的官之处,连个当兵的都没有。不知何时有人犯罪了。”曾作小声说道。心里暗想,自己当村长几十年,村里连只鸡都没丢过,怎麽有人惹上这些军爷。要抓一个人,也不用来这麽多人啊。

“军爷,曾家冲一共两百零九户,总计四百二十二人。全都在此。”状汉去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带着一伙了回来了。垂手站立,等候末开。

“包括那个人?”末来接过曾作从壮汉手里带过来的户籍册,看也不看,眼睛在人群里搜索。

“对对对,他也来了。”曾作连连点头。不知道末开要干甚麽。

“哪个?叫他上前。”末开把手按在腰上的剑把上,身边的部下也都紧紧的握住一丈有余的条枪。

“曾德忌炎。军爷叫你呢。快出来!”曾作朝人群里喊。

“曾德忌炎!”末开一听,冷汗直冒。眼睛死死的盯着蠕动的人群,想要看清楚那个叫曾德忌炎的人。

是他!果然是他!末开忽的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的朝那个从人群里走来的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