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缘尽

黑暗的潮水汹涌澎湃,鼓荡在这孤独的草屋里,外头一片漆黑,莫冬梅躺在草屋中的床上一动不动,她闭着眼睛,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哪怕外头夜色索索,都无法警醒她。

忽然有一阵细微的声音夹杂在夜风中飘来,在黑暗的世界里如闲庭信步,慢慢接近这间草屋。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出现,向草屋走来,如行军般规律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如夜风中的魅影,在走到窗前时,黑影突然停顿了一下,站住了脚步。

“谁?”莫冬梅猛然睁开眼睛,刚一开口,黑影便一闪而逝,消失了踪影。

莫冬梅连忙起身,顾不得拿上兵器,便窜出窗户,朝黑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前面的黑影行迹飘忽,莫冬梅很快就追丢了。

“原来是你!”就在莫冬梅想要转身回去时,旁边一处草丛中站起一个人,她定眼一看,此人竟然是拓跋岳!

拓跋岳朝她微微一笑,终身跃出,手中点燃的巨香笔走龙蛇在空中挥舞起来。

莫冬梅狐疑道:“拓跋岳,你把我引来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

拓跋岳停下手中动作,站到莫冬梅旁边,看着前方自己用烟雾写出来的字,就在此时,四面八方的萤火虫如飞蝗一般飞来,在空中聚集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字。

莫冬梅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问道:“这是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样搞出来的?”

“喜欢吗?”拓跋岳不答反问。

莫冬梅由衷道:“真的很美,这是什么图案啊?”

拓跋岳答道:“这不是图案,这是我傲月的文字。”

“没想到傲月的文字这么特别。”莫冬梅问道:“这字是什么意思?”

拓跋岳看着莫冬梅,说道:“它代表思念,万分思念。”

莫冬梅娇躯颤了一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你在空中胡乱地挥舞几下,就能把这么多萤火虫引来?”

拓跋岳晃了晃手中的巨香,说道:“我是用香把它们引来的,这种香是用特殊的香料制成的,可以引来萤火虫的聚集。”

莫冬梅看着开始缓缓散去的萤火虫,惋惜道:“萤火虫散了。”

“香气散尽,它们自然也散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再把它们引来。”拓跋岳说着,便要用香再次将萤火虫引来。

莫冬梅摆手制止他,说道:“不必了,它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只是因为香气而聚集,香气散了,它们也就各分东西了,就像我和你一样,我们并非同类,本不应该聚在一起的,我们只是因为某种机缘而相遇,现在机缘已尽,你我也应该各有所归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拓跋岳一愣,追问道:“你要说什么?”

莫冬梅严肃道:“你和我不单不能谈情缘,还应该有仇恨。”

拓跋岳狐疑道:“我不明白。”

“拓跋岳,我给你讲个故事,是我小时候的故事!”莫冬梅抬头望向天空,缓缓讲述道:“那年我只有十一岁,原本一家人无忧无虑,生活平静又富足,我从来不知什么叫痛苦,什么叫仇恨,直到有一天,我和我娘外出回来”说着说着,莫冬梅眼前不禁浮现当年的画面--

莫冬梅和母亲一推开家门,便看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都已经死去。

“爹,你怎么了?”莫冬梅发现父亲也倒在地上,浑身发黑,口吐黑血,已经奄奄一息。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就去了啊?”莫母一把抱住莫父,泪流满面。

莫父喷出一口鲜血,对莫母断断续续道:“下毒的是一个脸部流脓的傲月丑人,你赶快带冬梅逃逃命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便断气而亡。

莫母来不及安葬莫父,便带着莫冬梅连夜逃命,却因为夜晚辨不清方向,闯入了密林中。

夜色下的山林寂静且冷清,莫母抱着莫冬梅拼命奔跑着,跌倒又立即爬起,哪怕林间的荆棘挂到她的衣服也毫不在乎。

因为在她们身后响起一阵阵的狼嚎声,紧接着便有一阵可怕的嘈杂声,越逼越近。

莫母知道野狼追近,跑得越发快了,莫冬梅看见她满面惊慌,更带了几分绝望,似乎完全是出于求生的**不顾一切地向前逃跑着。

莫冬梅回头望去,只见黑夜之中,接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距离她们不足十米的后方黑夜,五六双发绿的狼眼正盯着她们,野狼如跗骨之蛆般紧追而来。

莫母或许是跑不动了,或许是自知逃生无望,忽然停下脚步,让莫冬梅抱住树干,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莫冬梅推到高处,她则野狼群扑倒在地,分而食之

“那是一场噩梦,是场真实的噩梦,一日之间,我失去了我的六个至亲,我亲眼看到我爹死,更眼睁睁地看着我娘被群狼”说到这里,莫冬梅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怕狼了,对不起!”拓跋岳问道:“为什么跟我讲这些伤心事?”

莫冬梅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说道:“如果不是那个傲月人,我爹就不会死,我娘也不会死!”

拓跋岳心中一凛,问道:“所以你恨傲月人?”

“我只恨那个害死我全家的傲月人,”莫冬梅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能把香借我一用吗?”

“我把这个字送给你,作为你我之间的一个了结。”莫冬梅接过香,上前两步,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四面八方的萤火虫聚集过来,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不字。

拓跋岳皱眉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只恨害死你爹娘的那个傲月人吗?”

莫冬梅叹息一声,说道:“可你始终都是个傲月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拓跋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香气渐渐散去,空中闪闪发光的不字也缓缓散去,萤火虫们各奔东西,就如眼前的两个人。

莫冬梅有些意兴阑珊地回到打铁铺,升起了炉灶,叮叮当当地打起铁来,一打便打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