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不忍
铁伯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林禀之看着林茂，道：“告诉我母亲，不孝儿先她一步走了，让他不要太过伤心。”
林茂心中某根弦猛然被林禀之的话抽动，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恐惧涌上心头。
“站住！”
铁伯扭转身，看到林茂低下的剑尖又指向了自己。
陆平急声道：“弟弟，你…”
林茂不搭话，看着铁伯。
铁伯看了一眼林禀之，眼神很冷，随之看向林茂，道：“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们的感情我理解，但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心机多深沉的人，从开始他就在算计我们，他在两军阵前，面对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没有使出真正的温情三式，断断续续的，就是给人造成他这三剑不能不连贯运使的印象，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三式剑法是连贯的，而且他能一口气使出两次双燕返巢，他就是一直要杀死我或者我家少爷而预留的陷阱。你可能不知道吧，他为了能让将军府出兵剿匪，可以给我家少爷当狗，你能做到吗？”
陆平扭转头，笑看着林禀之，道：“嚯，你还有这么辉煌的经历？”
林禀之脸色煞白，嘴唇紧紧抿着。
“这些…我都知道。”
铁伯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他不相信林禀之会将这些告诉林茂。可是，林茂的眼神、语气、表情告诉他，林茂真的知道这件事。
“呵呵…林禀之啊，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阴毒。”
林禀之看着铁伯道：“我和林茂是吃同样的奶长大的，我把他当弟弟看待，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向自己弟弟说的。”
铁伯听到此话，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林家父子，都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林茂，我告诉你，他告诉你那些事情，就是要你同情他，要你成为他杀死铁华蓥的帮凶，然后让你成为他的替罪羊。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上，放我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茂摇头。
铁伯不理解林茂为何会如此固执地坚持想要杀死自己。
“为什么？”
林茂苦痛比闭上眼睛，低声道：“因为，威武镖局。”
铁伯一愣，他一辈子没有见过这种逻辑的人，杀父仇人的家，他有何眷顾和不舍的。
陆平咬着牙，不知如何劝说林茂。
林茂话完眼睛猛然睁开，手中长剑猛地刺了出去。
这次，铁伯没有躲，也没有避。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能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他眼睛睁着，带着嘲笑。
“你…会后悔的。”
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林禀之拄着剑，直起身子。
“林茂，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如果你想杀我，就动手吧，我绝无怨言。”
林茂拿着剑，看着颤颤巍巍的林禀之，脑海中循环着铁伯和林禀之刚才的话，半响不说话，也不见动作。
陆平道：“这是你要求的，我们满足你。”
说着，拉了一下林茂。林茂看向陆平，陆平笑着看了一眼林茂，两个人迈步走向林禀之。
林禀之闭上眼，很平静，就像一个知道天命已到静等死亡的高人。
陆平和林茂相互看看，陆平举起了刀。
晨光在刀刃上跳跃，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刀，恩怨两清！
陆平的刀落下，直接斩向了林禀之的头。
林禀之闭目等死，面上平静。
刀光，风声，长发飘落。
但是没有鲜血。
陆平伸手将飞在半空的那一缕长发接住，冷声道：“看在我兄弟面上，我不找你报仇。这一刀，断发如割头，就当你林家给我们陆家死者的赔罪了。”
一刀斩落林禀之的发髻，长发披散下来，遮盖了林禀之的脸。
林禀之睁开眼，低声道：“谢谢你，能原谅…”
陆平打断林禀之的话，道：“不要感谢我，说实话，我觉得你和你父亲没什么两样，但是我这个傻弟弟相信你，再说，看在你们养育他十几年的份上，上一辈的恩怨，就此了结了。”
林禀之勉强站起来，给林茂鞠躬，道：“林茂，多谢…”
林茂一把扶住林禀之，道：“少爷，不需要的。”
林禀之眼眶一湿，低声道：“这些天，要不是有你在我身边，真不知…”
林茂也有些感伤低声道：“以后…镖局就交给你照顾了…”
林禀之知道林茂要离开了，毕竟找到了自己的哥哥，也知道了林圣卿当年做的事情，离开威武镖局是必然的。
林禀之点了点头，道：“离开之前，能否麻烦你的大哥将我母亲给我父亲的定情信物还给我？”
林茂看向陆平，陆平无奈地从胸口处将钱袋拿出，扔了过去。
林茂见过这个钱袋，只是他见的时候很干净，现在很脏，油乎乎的。
“可惜脏了，少主回去洗干净再给夫人，免得夫人…”
林禀之道：“嗯，家里的事情，我会照顾好，你们保重。”
林茂低声道：“保重。”
林禀之转身向山上行走。
官军攻下了山寨，丢失的镖就在山上。可是，林禀之太疲惫了，他往山上走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脚步有些蹒跚，如一个老人一般，走了几步，被树根一绊，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茂看着林禀之疲惫的背影，终究没忍住，跑了过去。
“你，干什么？”
林茂回头对陆平道：“大哥，你先去邕州那个小镇等我，我和威武镖局的人道个别就过来找你。”
陆平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心些。”
林茂朗声道：“放心了。”
林禀之回头的时候，林茂已经过来搀扶住了他的胳膊。
“少爷，我们一起回家。”
林禀之看了看林茂，眼泪差点掉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如他们多少年前在竹林迷路，相互搀扶着活着走了出来。
这次，也一样。
陆平看着两个人离开视线，才转身向邕州方向走去。
出了树林，来到大路，走了一刻钟，就碰到了往回找的于靖。
“王兄弟！”
于靖看着陆平道：“哟，还活着呢？碰到你兄弟没？”
陆平笑道：“当然，我福大命大，林茂…不，我和兄弟刚刚分开。”
于靖一听刚刚分开，那林茂人呢？还有…
“林禀之和铁伯呢？”
陆平大概讲了一下经过，于靖眼睛眯了一下，道：“林禀之是不是和你要一个钱袋？”
陆平惊讶地地看着于靖道：“你真是一个神棍啊，这都知道？不过你说林禀之也真是奇怪，为了一个钱袋追了我一夜，真是…”
陆平的话还未说完，于靖已经向山上跑了。
“王兄弟…需要帮忙吗？”
于靖已经走远，朗声道：“好好活着就行了。”
陆平笑着摇头，心道：“自己的弟弟真的交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于靖却很着急，因为林茂单独与林禀之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