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青云直上(4)
僧人话毕,二人都不再开口。龙一在对方沉着而略显侵略的目光下,竟头一次感觉到局促不安,便找了话题问道:“大师与此人,是何关系?”
僧人淡然一笑:“无甚关系!”
龙一疑惑道:“既然没关系,你二人又为何会同时出现在第四层?”
僧人又是一笑,也不回答,叫龙一更是不得其解。这时,端坐一旁的那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眼眶中血丝密布,狠厉的神情叫龙一看得一愣。
青年将视线转过来,阴寒如冰的气势如飞雪一般铺天盖地,加上披头散发的张狂感,叫人只瞧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冷,与慈眉善目的老僧有如天差地别。
看见龙一时,青年也是一愣,森寒开口:“你是何人?”
龙一阴冷回应:“你又是何人?”
那青年一窒,似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丝毫不怯,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青年不再多言,悠悠起身,深色的长袍随风摆动,展露一股咄咄逼人的阴寒和霸气。暖色的夕阳此时已在西边落下,深秋的寒冷慢慢浮起,将阁楼内的气氛更衬得阴寒冷瑟,叫人心里发慌。
不可避免的,龙一心中也有了三分紧张的情绪。
青年并未向他走来,而是脚步轻踱来到东边,紧挨着墙壁的地方置着一张古朴无华的床,床头放着一个深棕色的木匣,足足有四五尺长。
僧人的眼中浮现几分担忧,见青年将木匣打开,终于开口:“姚施主,你可想好了?”
青年身子顿了一顿,随即继续弯腰,从木匣中拿出一把刀来。
刀身极长,刀刃极窄,是江湖人鲜少会用的朴刀。习武之人用刀大多用大砍刀,练起来容易上手,武功平平也能施展出较大的威力,而朴刀却完全相反,身子细长超过平常铁剑,很是不好操控,杀伤力也只是一般。
不过这只是寻常人的看法,若是真正的刀法行家,绝对不会这么想。
且不说十八般兵器各有所长,本身是不存在哪一种威力大,哪一种威力小的说法,即便兵器真有长短,朴刀上手虽难,威力却着实不弱。若练好了,一把刀足以兼备长剑之灵、长枪之威、长刀之猛,着实不可小觑。
龙一见青年拿出这样一把兵器,登时眼神一亮,将反手持着的剑柄紧握了一下。
“正枫苟活半生,杀人作孽无数,承蒙灵雀山庄沈庄主不弃,才有了这三丈安生之所,又日夜得大师佛法养教,得以免受心魔噬咬之苦。正枫性残,如今也愿弃恶从善,既已承恩,自当报答,若无人闯入此层也就罢了,今有人来,正枫自当拼尽所能与他一战!”青年神色冷峻,说出这一番话来,叫那僧人要拦他又不忍再拦,终究只叹了一口气。
龙一听得早已眉头紧蹙,对“姚正枫”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人自称杀人作孽无数,武功之高又已经达到了七重阁第四层的高度,当世几乎只有“拳仙”牧怀山在他之上。可这样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龙一却是闻所未闻,怎么不叫他吃惊纳罕。
他攒头凝思想了又想,怎么也记不起,江湖中有哪一个用刀的门派,出过这样一位绝世高手。若说当世用刀大家,莫过于“雷神”穆渊,而他所用的似乎也是这样一把朴刀。雷神虽然也在七重阁第四层,可年纪已有六十多岁,而这个姚正枫只有三十出头,武功却和大名鼎鼎的雷神一般高低,怎么不叫人吃惊。
龙一猜想,这姚正枫是不是雷神的徒弟,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且不说从未听说雷神收过徒弟,即便收了,想要学到雷神一身武艺,与他在七重阁上平起平坐,又谈何容易?
龙一越想越觉得奇怪,然而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腾腾的杀气已在阁楼中燃点了起来。
姚正枫望了龙一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出手吧!”
龙一愣了愣,入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瞧不上别人,还从未有人敢瞧不起他。就这么简单三个字,在他听来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叫他的隐忍与傲气瞬间从心底喷发。
龙一也不客气,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甩动长剑发出“刷”的一声利响,如游龙飞天一般朝姚正枫杀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一下,叫姚正枫神色一震。他们眼见龙一能连闯三层,自知他不是简单人物,却不曾想他的武功如此惊艳,当下心底怯了三分。那老僧静立一旁,瞧着龙一出招双眸也是一亮,捻着花白的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正枫的反应倒也不慢,当即横刀抵挡,与长剑相接发出“铿”的一声。龙一并未打算一招便能将对方拿下,招式未老又将剑刃回引,挺身再发又似飞流击水,以气贯长虹之势从天上奔腾而下,乃是凌霄七剑中的“祁连甩”。
这一招使得突然,登时叫姚正枫变了脸色,匆忙之下连退三步,再将朴刀刀柄巧握于腕中,刀身在柔和之力的操纵下轻飘飘晃动,虽未能将龙一的汹涌杀意全部抵挡,却也意外地化解了七八分,退到墙角时又是侧身一闪,竟从这剑下脱身出来。
龙一好不意外!
即便方才在第三层,他以一敌四,也没有一上来就用如此杀招,毕竟“祁连甩”作为凌霄七剑的第六剑,威力之烈仅次于最后一招“昆仑破”。而昆仑破太过精妙,连师父裴凤霖都未能完全领悟,他也尚在迷雾之中,这招“祁连甩”便是他最后的杀招,轻易是不会使的。
然而面对姚正枫,对方身上有一种俯视一切的霸气,这种气势将龙一的好胜心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出来。史无前例地,龙一竟害怕自己会输,于是脑袋一热,第二招便用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本想速战速决取胜,不想竟被对方避开了。
龙一十分错愕,一丝惊慌在心底慢慢弥漫开来。
而比起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