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多事之夜

夜幕降临武当山。

子时的更声响了三下，偌大一个武当除了大殿侧厅内，杜陵还陪着各派掌门商议讨伐千丈崖的事宜，大大小小的院落全部都黑漆漆一片。本门的，做客的，看戏的，伤心的，绝大部分都进入了梦乡。

武当山的后院分成好几个区域，朱清、杜陵和派中几个大弟子所住的一个院落位于最中心的位置，也甚是宽敞阔绰。也不知是召开英雄大会的缘故，还是刚刚上任的杜陵做贼心虚，这两天武当山的防御加强了许多，中心卧房区域更是有好几队人马来回巡逻。

小春趴在窗口，看着外面夜巡的弟子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心里焦急：“这杜老贼，派了这么多人在这看管，是生怕我们逃跑吗？也不知我那傻兄弟能不能溜进来……”

小春正担心的时候，忽然感觉外面闪过一道黑影，再睁开眼睛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正纳闷的时候，只听旁边传来极轻微的“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那声音极轻极小，若不是深夜寂静而小春恰巧就在隔壁，根本不可能听见。小春一惊，随即头皮开始发麻——隔壁是师父朱清的房间。

“妈呀，见鬼了，难道是师父还魂了？我说刚才窗户外面闪过一道黑影，人哪有那么快的速度，即便是师父在世也不可能啊……”小春心里想着，头皮更加发麻，牙齿止不住地打起冷战来。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吵嚷，一人大喝：“什么人？”

“那个，是我……”回答的声音略显仓促紧张。

小春听得心里“咯噔”一声，这声色不是柳云又是谁？当下大喜过望，朱清还魂的事也抛到脑后去了，趴在窗户边上瞧着，只见数名夜巡弟子围着一个白衣青年，一脸俊容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光辉不减——正是柳云。

那夜巡弟子道：“原来是柳少侠，这深更半夜的，您不在房间休息，怎么出来了？”

这弟子说话十分恭敬，倒是出乎小春的意料。原来，为了妥善举办好本次英雄大会，朱清在世时便已将各门各派的客房安排妥当。这一住宿的院落地理位置最好，也最为宽敞，便安排了八大正派以及杨展琴、柳川音等上了高手殿的人物居住，柳云自然与他父亲一间房，也在这院内，所以那弟子在此处看见他倒也不怎么诧异，但也还是询问了一句。

“那个……我上茅房，没没……没找到！”

柳云支支吾吾答道，神色紧张，脸颊冒汗，好在夜色深重，那夜巡弟子也没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让柳少侠好找，倒是我们的不对。这处院子大，还是由小的带柳少侠过去吧。”夜巡弟子中带头的一个道。

柳云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能跟着那弟子走了。小春在房间里瞧着这一幕，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却又有些失落。

然而过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小春神色一震，警惕道：“谁？”

“大哥，是我！”柳云小声道。

小春大喜，连忙把柳云放了进来，远远只见两拨夜巡弟子在入口处交接，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小春松了一口气，悄声把门关上。

兄弟二人自嘉兴结拜后，整整八个月没有见面。这八个月当中，两人都不止一次想到对方，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二人会在这么一个时间这么一个地方的这么一种情况下见面。

柳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小春怎么会成为武当派的弟子，今天在大殿上，为什么要阻止他上前相认，又为什么大费周章，暗示他晚上到他房间来？千言万语在心中，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傻兄弟，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小春先开了口，急道，“你记住，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如果这次英雄大会结束之后我不能离开武当山，只怕这条小命就要嗝儿屁了……”

说了不到两句话，只听院中夜巡弟子突然喊了一声：“师父！”

小春听得一怔，脑袋上立刻渗出汗来，心里急道：“这杀千刀的老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心中想着，早已上手将柳云的嘴捂住，两只耳朵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只听易连宗道：“师父今日忙前忙后，可是累坏了，弟子给您准备了热水泡脚，您松散松散也好早些歇下！”

杜陵冷道：“你有心了！”

易连宗谄笑道：“师父哪里话，这都是弟子该做的……师父，咱们不回房间吗？”

听到这句话，小春的心“咯噔”一响。杜陵没有回答易连宗的话，而两双脚步却径直朝这个方向来。

“完了完了，这下可玩完了。人家都说走多了夜路碰到鬼，我这才走一回夜路，怎么就被这恶鬼逮了个正着。完了完了，老子这下可真是活不成了！”小春心里乱叫，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毫无疑问地在小春门口停了下来。

房中，小春紧闭双眼，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心中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柳云被他捂着嘴，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豆大的汗滴急急往下。

“什么人！”杜陵突然大喝。

小春和柳云都是一惊，只听门外“嚯啷”一声，隔壁房门被打开。易连宗的大喊随即传了进来：“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吵嚷声，脚步声，各种声音在外面顿时乱作一团。柳云听得惊奇，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小春却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他吃痛不已，回过神来。

小春急道：“傻兄弟，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总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在英雄大会结束之后把我带出武当山，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彻底玩完了！”

柳云听得不解，可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小春推着来到正对房门的窗户下。眼下情势危急，哪里容得他们把话说清楚，柳云趁外面乱成一团逃了出来。